她又夢到了滔天大火。她被反鎖在莊子上的房間,窗紗被燒透了,窗欞卻死活推不開。
庭院被月色照得雪亮。
母親與大哥、白慈容站在那裡,靜靜看著漫天大火。
她隱約瞧見母親在抹淚。
一邊抹淚,一邊扔了火把進來,要燒死她。
駱寧那一刻的恨意,比大火還炙熱,所以她慘死後鬼魂不散,十幾年飄蕩在盛京城裡。
侯府全家死絕後,駱寧的鬼魂變得平靜。
她重生後也沒什麼怨氣。
前世的事,她不太記得了。
要不是今晚這個夢,她都想不起來。
“為何要為我哭?不是你親手送我去死的嗎?”她做鬼的前幾年,總在母親身邊圍繞,向她索要一個答案。
可惜,她比一陣風還輕,母親看不見她。
那一滴淚,也困住了駱寧,她做鬼都不得安生。
重生後,她釋然了。
她接受自己由白氏所生,也接受她被燒死時白氏滴落的那一顆淚。
它們實實在在。
它們也毫無意義。
駱寧起身,喊了值夜的丫鬟秋蘭。
秋蘭拿了爐子上的熱水,用銅盆兌溫了,替駱寧擦擦汗濕的後背。
換下褻衣,駱寧突然問秋蘭:“後日是小年吧?”
“是,大小姐。”秋蘭回答。
前世,小年這一日,發生了兩件事。
也就是這兩件事,讓侯府上下都說駱寧“不吉利”、“帶災”,父母與祖母委婉提出送她回南邊莊子上。
駱寧自然不同意,再次大哭大鬨。
他們便說她性情暴躁,可能是生病了,逼她靜養。
等於禁足。
她回京的正月,沒有被母親帶出去參加任何一場宴席,反而是表妹出儘風頭。
正月春宴過後,不少門第向表妹提親。
隻是提親的門第,侯夫人和白慈容都看不上。不是三四品的文臣武將,就是落魄還不如鎮南侯府的功勳世族。
再後來,駱寧與嘉鴻大長公主的獨子裴應偶遇;又機緣巧合見過幾次,嘉鴻大長公主邀請駱寧母女登門做客。
大長公主表示,自家娶兒媳婦不看重門第,隻求姑娘人品好、容貌好。
是看中了駱寧。
哪怕駱寧那時候十九歲,在盛京已經算“老姑娘”了。
——這也是駱寧的死因。
鎮南侯府再也攀不上比嘉鴻大長公主更好的姻緣了,必須讓給白慈容。
駱寧更衣後,又去睡了。
翌日大清早,她叫了孔媽媽。
孔媽媽以前是老夫人那邊的,與老夫人的西正院管事婆子、丫鬟都熟悉。
“替我辦件事。”駱寧對孔媽媽說。
孔媽媽:“大小姐請吩咐。”
“你去集市,買一樽尊觀音像。”駱寧給了她一張紙,上麵有觀音像的尺寸、重量,“想辦法與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婆子打通關係,觀音像帶回來直接藏在老夫人的小廚房。”
孔媽媽想了想:“我與老夫人小廚房采辦的洪嫂子是姻親,她弟媳婦是我小姑子。”
駱寧:“既如此,就更好辦了,你跟著洪嫂一起去。”
又附耳叮囑幾句。
孔媽媽用心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