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穆雨洛說出要獨自一人回江南查清穆府之事時,遭遇了眾人一致的反對。
“不行!你一個人回去江南,天高路遠,藺伯不放心!如今穆府,隻剩下小姐一人,若你再出了什麼事情,藺伯怎麼對得起穆府這些年的恩待?怎麼對得起老爺夫人?”藺伯率先發聲。
“小姐,你帶著小的一起回去吧!小的阿娘在穆府,想來也是沒了,小的要回去給她上墳燒紙,再給她磕幾個頭,讓她走得安心些!”
穆虎雙眼通紅的道。想來他是剛剛得到消息,穆府沒了,所以一個人躲在一邊偷偷哭了一場。
“我們也想要回去!”金枝與綠枝同聲道。
她們兩人雖然都是孤兒,但是在穆府生活了十幾年,自然也有掛念之人,此時聽穆雨洛說要回去江南,自是想回去儘一份心意。
穆雨洛知道眾人都想回去江南,但是此行凶險萬分,她們從伯府出來,就遭遇兩波人的追蹤。她雖然不知道他們都是誰的人,追蹤她又有什麼目的,但她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她一個人上路,目標較小,若帶著眾人,目標太大!更何況,留著穆虎及金枝在京城,她還有彆的任務要交給兩人,藺伯年紀大了,經不住奔波。深思熟慮過後,穆雨洛決定帶著綠枝回江南,這才止住了眾人的爭論。
此事既然已經談妥,穆雨洛就把眾人遣散。
等到大家都退了下去,見綠枝還跟在她的身後,穆雨洛讓她也退下去休息,畢竟綠枝被罰了十杖,傷得不輕。綠枝卻一直掛念著她背部之傷,非要先給她上藥,才願意退走。
經綠枝提醒,穆雨洛才感覺到背部的疼痛。這一路神經緊繃,她都忘了出伯府時,背後挨了一棍子。
上好傷藥,綠枝依言退下,穆雨洛這才關上房門,爬到床上把自己身體卷起,一雙手抱緊自己,一直壓抑的悲傷再也控製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自得知穆府被滅門,她一直佯裝鎮定,不敢流露出半絲脆弱。因為在伯府,強敵環伺,她不能脆弱,也不能哭泣。伯府裡麵,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如今,她隻身一人,無需故作堅強,也不用強壓心中的悲傷,所以就哭出了聲。她哭得極為壓抑,生怕自己哭聲太大,讓人聽了去,又要心疼。
她卻不知道,原本早就退走的藺伯及金枝、綠枝,都默默地站在她的門外,滿臉淚痕的聽著她那壓抑的哭聲,無聲的跟著流淚。
綠枝與金枝更是緊咬牙關,生怕自己哭出了聲響!主仆四人,都不願意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難過與傷心,不想讓對方心疼。
一門之隔,卻是四心相通。
許久之後,許是穆雨洛哭累了,房中再沒有聲音傳出。
綠枝擦乾臉上的淚痕,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走到床前,輕輕的幫穆雨洛蓋好被子。金枝打來一盆熱水,默默地放在木架上,藺伯掏出一瓶消腫藥膏,輕輕地放在桌子上,三個人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然後關上了房門。
穆雨洛哭累在床上,慢慢的睡了過去,卻睡得極不安穩,一直噩夢不斷。
夢中,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液,濺得四處都是。她的父親、母親、兄長、侄子、嫂嫂、還有小弟,都在向她求救,求她救救他們。
可是,她誰也救不了,誰都救不下!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黑衣人高舉屠刀,把他們全部殺死!鮮血流了滿地,而那些黑衣人,卻訓練有素的殺完穆府主子,又把穆府下人屠了個乾淨。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殺他們!不要…不要…”
穆雨洛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她半坐起身,感覺臉上一片濕潤,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卻摸到一手的淚。
那個夢,那麼的清晰逼真,逼真到她仿佛親身經曆,真的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被人殺死在眼前般,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痛極!恨極!
難道,是父親母親托夢給她,讓她為他們報仇麼?
“阿爹!阿娘!兄長!嫂嫂!宴兒!阿弟!我一定不會讓你們白死!一定會查出殺害你們的凶手,讓他——血債血償!”
穆雨洛嘶啞著嗓音,低聲道。
這些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說給她那逝去的親人聽。
呆坐良久,穆雨洛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起身走到木架旁,用手探了一下盆中之水,發現還有餘溫,於是快速地洗了把臉。一眼瞥到桌子上的消腫藥膏,拿在手中,打開瓶蓋後用手挖出一些,輕輕擦在眼周。
須臾,感覺自己整個人沒有那種脆弱之感了,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先找到穆虎,讓他出門打聽,近日可有下江南的鏢局,最好是暗鏢!
江南一行,必定萬分凶險,若有鏢局同行,想來那些人也會投鼠忌器,不敢囂張。
又喚來金枝,讓她站好,這才道:“金枝,我知道你經營有方,今日再給你一個任務,盤下一座酒樓,賺錢其次,主要打探京中各種大小消息。另外,養些小乞兒,讓他們幫忙打探各府家長裡短的消息,最為靈活。最主要的,查探一下京中可有人家,十幾年前走失過幼女!”
金枝滿臉不解之色,問道:“小姐,您不是要回江南了麼?為什麼還要查探京中之事?”
穆雨洛看了金枝一眼,金枝知道主子之事,不可隨意打探,這是大忌,所以快速地低下頭來。以前她也不懂,來了京城,方知高門大戶,規矩甚多,婢子多言,可是要受罰的。
“穆府之事,我有種感覺,答案還是要到京中來找,所以,我讓你打探各方消息,是不想等我從江南回來,一如往常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隻有掌握消息,才能從那些雜亂無章的消息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金枝見穆雨洛跟她解釋,心中慰藉。小姐還是那個小姐,從來都沒有變過。待她與綠枝,一如往常,名為主仆,實如姐妹。
等到金枝退下,綠枝輕輕走了進來,雙手放在穆雨洛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摩起來。
她知道小姐每次傷心過後,都會頭疼,小姐雖然不說,但她還是向藺伯學了這套按摩手法,用來緩解小姐的頭疼。
穆雨洛緊繃著的頭部,在綠枝的按摩下鬆動了許多。也就是穆府的這些人,才會這般真心待她,而她,也一定要護住這些人,因為,她沒有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