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多月以來,穆雨洛經常會做著一個奇怪的夢;夢境中,她常常騎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肩膀上,喚他阿爹。他們身邊,總有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一臉溫柔地看著他們,笑得一臉滿足,她的手上,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那幅畫麵,溫馨得讓她不願意醒來。夢境中的女子,與她的容貌極為相似,特彆是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眼,簡直一模一樣。隻是那女子氣質溫柔婉約,眼神中滿是溫柔,而她的氣質卻顯得鋒利明朗有餘,溫柔不足。
也是因為她這副長相,這一年在伯府明明都在伏低做小,卻還像是一副盛氣淩人的高貴模樣,讓伯夫人及太夫人極為不喜。她們大概喜歡看她一臉委屈淒慘的模樣吧,無奈她一向要強,哪怕經常受罰,都不願意向她們求饒。
隻可惜,她總是看不清楚那被她騎在肩膀上男子的容貌,隻記得他身形高大挺拔,笑聲爽朗明亮。
穆雨洛以前從未深思這夢境,如今穆府突然被滅門,她總感覺,似乎與她的這個夢境有關。所以她才會讓綠枝打探一下,這京城,可有十幾年前走失幼女的人家。
那個夢境中的場所,應該就在京城。
她雖然沒有印象,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可能不是夢,而是現實。
此次回江南,她自是要調查一番,自己,可是阿爹阿娘的親女兒,若不是——
她有點不敢想!
穆府一直與人為善,從不得罪他人,就算是生意場上的對手,也從不把事情做絕。
阿爹總與他們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樣的一家人,卻被人滅了滿門!這種做法,絕不可能隻是因為生意。
穆雨洛東想西想,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穆虎出去打探鏢局的消息還未回來,藺伯得知她要回江南,忙著準備些成藥,讓她帶在身上。金枝與綠枝陪著穆雨洛,草草的吃了幾口晚飯,穆雨洛心情難過,不想影響兩個丫鬟,就讓人退了下去。
等到金枝與綠枝退出房間,穆雨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眼中淚意上湧,她想蕭起了。
這個時候,想來蕭起美人在懷,早就把她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吧!這個世上,從來隻有新人笑,無人在意舊人哭。
想到他會與那個他帶回來的蘇婉柔,把與她做過的親密事情,與她再做一遍,她的心還是揪痛!
十四歲那年,她認識了住在隔壁十六歲的他。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他是什麼伯府公子,隻是憐他孤身帶著一個書童,在藺州青鬆學院求學。
那時候的蕭起,雖生得俊俏,一雙桃花眼,看起來甚是多情;卻也是少年之姿,身體孱弱至極。她從未想過,這樣的一個少年郎,會是她以後的夫君。
她一向跳脫,性子無拘無束,看他一人可憐,就經常翻牆去到隔壁逗他。那個時候的他,性子靦腆,最是容易臉紅。她每每看到他臉紅,就樂不可支。就這麼逗著逗著,最後把自己的心給逗沒了。
三年愛戀,一年婚姻,他們做儘了愛人之間的親密之事,卻未想這感情,是如此的浮淺。
因為穆府被滅,她再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就用一紙休書,打發了她。
穆雨洛真的想不明白,男人的愛意,為什麼那麼容易消失!他說不愛就不愛了,他說喜歡上了彆人,就喜歡上了彆人。
明明他也曾經如此熱烈地愛過她,為她不惜與整個伯府對抗!明明他也曾把她護得如眼珠子一般,心疼她受罰受傷,因此與伯府鬨過多少場。他怎麼就說自己隻為了她的嫁妝與富商的娘家,才願意求娶的她呢?
四年的感情,在他的眼裡,真的就一文不值?
四年的相處,真的就比不上三個月的偶遇?
她其實很想問問他,娶她,真的隻是為了她江南富商的身份,有著巨額的嫁妝麼?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一絲真情,所有的愛戀,隻是她一個人的單行道麼?
可她的驕傲不許她問出口。
不問,她還可以自欺欺人地為他找一堆的借口。問了,她連想欺騙自己都找不到理由。
可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苦!痛得連每一次呼出的氣,都帶著苦澀。
“蕭起!蕭起!”
穆雨洛一個人坐在床上,坐在黑暗中,在心裡無數次的喚著這個名字,癡癡的,傻傻的。
明明知道他移情彆戀了,明明想要把他忘記,可是深愛過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忘記?隻是提到他的名字,心都會痛。更何況是夜深人靜之時,思念會無限放大,讓她無所遁形。
直到後半夜時,她才堪堪睡下,就算是在睡夢中,都是一臉的淚痕。
她所包裹在堅硬外殼下的,是一顆如此柔軟的心,這是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忘記需要時間,穆雨洛隻敢在黑暗中脆弱,哭泣!
到了白天,她又得變回那個一臉淡定從容的穆雨洛。因為她再也沒有了依靠,是穆府唯一的主子。她要護住穆府剩下的這幾個人,要查找滅穆府滿門的凶手,所以,她隻能變強。脆弱與眼淚,那不是她該有的東西。
翌日早上,綠枝起床伺候小姐,卻發現小姐屋中沒有任何聲響。她悄悄地把房門打開,卻看到自家小姐卷縮在床上,眼角還有未乾的淚水。想來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如今堪堪睡著。
她輕輕地退走,把房門重新關上。
身後是藺伯的身影,他正一臉擔憂地望著穆雨洛的房間。
綠枝朝著他搖了搖頭,他就知道,小丫頭昨夜又在偷偷地哭鼻子。
自他入府,小丫頭就一直是個快樂爽朗的性子,她不像彆的小姑娘,做什麼事情都扭扭捏捏,而是想做什麼,就會風風火火的去做。那雙上挑的鳳眸看似鋒利厲害,實則最是心軟。
自從嫁入伯府,小丫頭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收起了風風火火的性子,開始學著溫婉起來,走路不緊不慢,笑起來也隻敢輕輕扯一下嘴角,每天端著張臉,他光看著,就覺得累。
可她說了,伯府乃勳貴之家,與穆府不同,她願意為自己的夫君改正自己的言行,不讓他在彆人麵前丟臉,隻要夫君不嫌棄她商戶女的身份。
而她!為了自己的夫君吃足了苦頭,最後還是隻落的一紙休書的下場!藺伯怎麼會不心疼呢?這可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