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路的物資收購站在個巷子深處。
它的鐵門半掩著,門框上“破四舊立四新”的標語被風吹雨淋到斑駁陸離。
牆外有人在描摹新標語,是‘變廢為寶,支援國家建設’。
為了保護資產,收購站四周都是鐵皮圍欄。
尖銳的欄杆歪斜著刺向天空,鏽蝕的網格間爬滿碧綠繁茂的爬山虎,枯與榮之間有種城市獨有的矛盾氣息。
進大門是個紛亂的世界:
空地上有碎玻璃在油氈布上鋪成閃爍的銀河,角落裡有雕花破木窗、爛板凳、壞桌椅斜靠在鏽跡斑斑的鐵器上。
牆角的塑料模特斷臂亂指,旁邊鐵皮屋裡則摞著綁起來的報紙雜誌。
四小隻排成歪歪扭扭的四小黑天鵝。
錢進過去看了看。
有人正在賣破殘的廚具,戴藍套袖的驗收員用根木棍戳了戳廢銅爛鐵堆說:
“鋁鍋底都燒穿成篩子了,頂多算三類品……”
這沒什麼好看的,他滿院子裡溜達。
溜達來溜達去,他溜達到了鐵皮屋裡。
這裡麵最多的是報紙,多數還很嶄新,一般是各大單位送來的。
他想看看有沒有值錢貨。
剛彎腰
一間鐵皮屋裡探出個鋥亮腦門。
是個脫發嚴重的老頭。
老頭搪瓷缸裡漂著雜草梗似的碎茶葉,缸身上‘勞動光榮’的紅字已經褪成粉白色:“乾嘛啊——啊呸!”
他吐出一口茶葉沫子。
錢進賠笑問:“老師傅,您好,我想問一下,能不能從您這裡買點舊書?”
老頭說道:“公家東西,隻收不賣!”
錢進想努力一把:“是這樣的,我學習需要……”
老頭卻不好糊弄:“學習?學個屁!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什麼打算?”
“上個月機械廠那小子跑我們這裡倒騰舊書,結果怎麼著?讓市管會逮著了,害得老子我跟著倒黴——啊呸!晦氣!”
錢進還是不甘心。
成套的舊雜誌舊報紙在27年是相當值錢的,商城定價頗高,這是個來錢的穩定路子。
他招呼劉大甲過來耳語兩句。
劉大甲飛快跑出去,回來後將一盒飛馬牌香煙飛快的塞給了老頭。
老頭無奈的說:“可彆害我了。”
“我們領導剛給開了會,嚴禁投機倒把,下半年的工作重點就是打擊資本主義尾巴!”
“這裡的紙全都是入了庫的,誰敢往外賣?”
劉大甲聽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納悶的說:“前進哥,你搗鼓報紙什麼的乾啥?這都是些廢品,人家都搗鼓火花煙標酒標。”
“特彆是煙標,我聽說有人專門收藏這個東西。”
老頭喝了口茶水笑道:“哎,小同誌說的沒錯,煙標收藏是很多人的愛好。”
“江浙有個叫華壽椿的同誌,還從1964年辦了本《煙標目錄》,我這裡就收到過這種刊物。”
這話讓錢進茫然。
他在27年代知道有郵票收藏這個行業,但沒聽說還有人收藏煙標酒標,至於火花是什麼他都不知道。
劉大甲清楚裡麵的門道。
他說:“有些煙標值錢,五幾年的大前門煙標能換糧票。”
“二乙懂這個,他曾經搞到過大生產、豐收牌、老刀牌的煙標,給家裡換到了碎米。”
“酒標有的也值錢,五糧液、汾酒還有茅台酒的老酒標,在黑市裡都能換糧票、肉票的。”
老頭說:“對,沒錯,但是彆想在我們這裡搞到它們。”
錢進說:“收購站紀律這麼嚴格?”
老頭哈哈笑:“這跟紀律有啥關係?”
“有這樣的好東西我們還能留著給你們扒拉?”
“酒瓶子和煙盒子送來後,我們都會先扒拉一遍,有能換糧食換糧票的,我們自己留下了呀!”
錢進跟著笑。
他們的破爛不值錢。
四小隻忙活了倆小時,一共賣了五毛五分錢。
錢進帶他們進供銷社。
一瓶橘子汽水一毛錢,五個人正好一人一瓶汽水,再買上五分錢硬果糖。
無了。
開開心心回到家,四小隻去品嘗汽水的美味,錢進則搜索了一下老火花煙標酒標價格。
這一搜他來勁了。
它們在27年也頗有價值,能賣錢!
價格上有貴有便宜,但即使便宜的一枚也是幾塊錢。
幾塊錢不多,卻可以聚沙成塔。
另外主要是這三樣東西都很小、存量卻很大,適合他當下擁有的金盒來銷售,完全可以當第一桶金來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