汛期已過去很久,河麵降低,兩邊河岸有大片枯黃的野草,和一根根長起來的細小樹苗。
偶爾還能看到草叢裡動一動,或許有小動物藏在裡麵,又或者是那些更危險的東西。
若是撥開草叢,能看到下方堆積起來的濕潤腐敗物質。肥沃的土壤能提供充足養分,可想而知明年的春夏,又會是怎樣一片草木豐茂的情形。
然而在如今亂世,所有這些都成為危機的預兆。
大半天的陽光讓地麵升溫,連河水也微微回暖。
河岸對麵某處有些動靜,是浮橋另一端的守衛與邪物拚殺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落水。
浮橋這邊的守衛警覺地望過去,弓箭和長矛時刻準備。
水下詭異的暗影漸漸朝浮橋靠近。
嘩啦——
異化的指骨抓在浮橋下方的小船。
沾著水草的濕發遮擋住了它整張臉,破爛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本樣子,隨著上爬的動作被撐開。露在外麵的四肢布滿了紫褐色斑紋。
遠遠看去,像是一條瘦成皮包骨的鱷魚。
聞著縣城這邊更多活人的氣味,它喉嚨咕嚕著,發出尖銳又帶著嘶啞氣音的怪異吼聲,朝河岸這邊的守衛衝來。
如今天氣入秋已深,即便是一天之中氣溫最高的時候,對於這些怪物來說,也是偏低的,無法發揮出全盛狀態。
橋這邊的守衛以及城牆上的人,對這一幕都已經習慣了,淡定地拉弓,放箭。射殺之後用長矛把它推入水中。
離著一段距離的某塊石頭後麵。
何大和於二打著哆嗦,狗狗祟祟地離開。
過了會兒,他們回到隊伍落腳的地方,將剛才見到的那一幕,聲情並茂講給溫故和隊伍裡的大家聽。
“河裡有水鬼!一般的竹筏和小船不安全!”
何大牙齒還在打磕,咯咯咯的。
於二也是臉色蒼白,“能走浮橋還是走浮橋吧,至少有應對時間。”
稍微帶入一下,如果他們乘竹筏或者小船過河時,水裡的“水鬼”爬上來,抓住他們的腳……
再如果,慌亂之下竹筏和小船翻了……
然後又打一個哆嗦。
隊伍裡其他人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那個場景,但隻是聽兩人說一說已經有了畫麵感。
此時,隊伍裡一陣沉默。
他們來到白蘆縣城附近,並沒有立刻進城或者過橋,而是先找地方歇腳,想要先摸清這裡的形勢。
他們現在麵對的問題有兩個:
怎麼過河。
怎麼儘量保住手裡的物資。
原本一些人還想著,繞到其他地方製作竹筏或木筏過去。做大一點,多運幾趟,也能把牲畜和車運過去。
但是現在發現,還是有風險的。
那,夜晚偷襲走浮橋過去?
先不說這橋兩端都有人把守,他們自己夜晚也看不見啊,要是溜水裡去,下場絕對不會好。
周縣尉說:“我們可以自己做木筏,挑氣溫低的時候過河,早晨或者傍晚,會安全些。”
程知想著一路過來所見,搖搖頭:“這附近大些的樹和竹子都被砍完了,要走更遠才行。”
何大糾結得臉都皺起來:“那走浮橋?也不知道要交多少過橋費。要不誰去問問?”
都不出聲。
看那邊守衛的架勢就知道,去了很可能連人帶貨被扣下來。
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看向溫故。
溫故安撫地笑笑:“不著急,咱們先在這裡觀望兩日。”
他們停歇的地方,原本是一片觀景台,還建有涼亭。隻不過看邊上的鳥糞就知道,這裡許久無人過來。
城裡的幸存者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城內,哪有那個心情來這裡看風景。
白蘆縣城臨水而建,還挖了護城河,想要悄然溜進城都不可能。
從城外砍伐情況推測,城裡人數應該不少。整個縣城其他村鎮的物資,估計都已經被搜光了。
沒有被搜的,有合適木材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大潛在危險。
“既然不能進去,那就等裡麵的人出來。先打探消息。”
溫故走到一邊,叫上程知。
“程兄,剛才我讓你看的那片墓地的墓碑,你跟我說說。”
他們一路過來的時候,經過一片廢棄的農田,如今已經無人種地,那片農田裡出現的,是一個個凸起的墳包,和立起的墓碑。
此前經過那裡的時候,溫故讓程知記下較為氣派的幾個墓,尤其是新修的墓。
現在,程知認真回憶著,一字不漏複述。
溫故在紙上寫下,列出來,又圈出兩個,用炭筆點了點。
“還差一個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