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
白蘆縣城好像還是平時的樣子。
幸存的縣民們,麻木地重複前一天的事情。
一切似乎並無變化。
隻是在不起眼的蘆花巷,從一戶戶住宅裡,三三兩兩走出來一些人。
每一戶為首的人,取過一支香點燃,拜過神像之後,插在一個大香爐裡。
沉默地進行著約好的儀式。
原本隻有香灰的香爐,很快被一支支香填滿。
隨後,林二當家取出來三根大號供香,每根能燒三四個時辰的那種。這是他們以前在一個廟裡找到的。
梁夫人取過一支點燃,拜過神像後,插在香爐。又讓年幼的兒子照做,握著幼小的手掌插一支香。
林二當家點燃最後一支插上。
兩名孔武有力的壯漢抬起大香爐,走在前麵。
香爐裡的香灰填過草藥,加上香燃燒的煙氣,這些會護著他們,減少邪物尋過來的幾率。
偶爾幾個邪物靠近也沒關係,現在氣溫低,他們能輕易解決。
香爐之後,林二當家和梁夫人跟上。
身側和身後都站著不少武人,呈護衛、跟隨之態。
再後麵,跟著的也都是蘆花巷裡相熟的人,都是自己人。
一群人從蘆花巷走出,朝著城門口過去。
附近,大早上出門砍柴的人見狀,驚得剛邁出家門的腳又縮了回去。沒一會兒又探頭探腦。
蘆花巷那邊,有這麼多人嗎?
這是要去乾嘛?
城門口。
守衛們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
看著腳上的布鞋,他們琢磨著什麼時候能攢一雙更厚些的布靴。
今日得再從砍柴的、在外尋摸食物的人那裡多薅一些。
上頭說收一半,但實際收多少,還不是他們這些守門的人說了算?
城裡那些有背景有勢力的人,他們不敢出手,但那些零散的縣民,都是他們撈油水的目標。
怎麼,不服?
不服你去告我啊!
看上麵那些老爺理不理你們!
深秋的清晨氣溫低,他們活動著手腳,耍弄著刀槍,閒聊著。
雖然冷,但一想到這種溫度下,外麵的那些怪物構不成威脅,中邪的幾率也大大降低,心情就鬆快幾分。若是今天能多撈些油水,就更好了。
“上頭說,蘆花巷的那群人,今天要出去祭奠。”一名守衛說道。
“又出去?他們不是才出去過嗎?”另一人不滿。
“唉誰知道呢,就他們事多!反正上頭通知了一聲,讓咱們給個方便。”
意思就是彆卡著要東西。
沒油水撈,他們當然不爽快。
一想到那天出城的馬和馬車,他們心中翻湧著酸意和嫉妒。
論出身,蘆花巷那些人比他們還差呢,竟然都能騎馬坐馬車了!
一群賤民,配嗎?!
瞧著吧,嚴老大出事,昨天蘆花巷又鬥了一通,指不定亂成什麼樣。沒準很快會被城裡其他勢力瓜分掉。
“咱們這白蘆縣城裡,還輪不到他們囂張!”
在這白蘆縣城裡,論權勢,排下來,除了縣尉老爺,還有其他好幾家呢,怎麼也不會輪到蘆花巷那邊的賤民。
“行方便歸行方便,但挑幾個人卡著要點東西總行吧?”
“那就見機行事,個人,放就放了,如果他們人太多,怎麼也不能就這麼放他們過去,你們說是……吧。”
說話的那名守衛瞪大眼,驚得差點咬到舌頭。
其他守衛順著視線看過去,呼吸不由一窒。
香爐飄動的煙氣後麵,有多少人?
一百?
兩百?
還是更多?
無人騎馬,無人乘車。聚集在一起步行而來。
林二當家今天明明沒有騎在馬上,沒有居高臨下的視線,隻拿著一杆長長的兵器,不急不緩走在隊伍前麵。
給守衛們帶來的壓力卻數倍、數十倍地放大!
隻要視線稍稍抬起,就能看到林二當家身後跟著的那群人。
有青壯,也有老弱婦孺,手臂上都係著一條素布,還印著什麼花紋。
他們眼神並不空洞,就像是燃著一團團沉默的火。彙聚在一起,有種讓人喘不上氣的重量。
沉重,肅穆,無聲的力量。
撲麵而來的、越來越近的,強烈壓迫感!
守衛本來想說的那些話,這時候卻怎麼都張不開嘴。
像是有一隻大手壓在他們肩上,硬是沒敢吭聲。
他甚至還退了一步,讓出路來。
有第一個退的,就是第二個、第三個。
隊伍中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的人,見到這一幕,眼裡的光似乎又亮了好幾個度。
狹路相逢,氣勢從來都是此消彼長。一方顯弱時,另一方隻會更堅定,更強勢。
在蘆花巷眾人走到城門處時,原本站在城門口的那些守衛們,已經避到兩旁。
附近觀望的零散縣民,見到這一幕,心裡也生出了各種各樣的想法。
城中其他勢力過來查探的人,此時心態也崩了。
“他們這是要乾什麼?!”
“快……快去稟報老爺!出事了!蘆花巷的那些人搞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