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娥和黃淑華帶著孩子跟陳雪茹聊天。
周鐵虎則把李愛國喊到了走廊的轉台上。
“我聽說幾個老朋友講,到了年底咱們鐵道上也開始縮減口糧了。咱們這幫子大老粗倒是沒什麼,你媳婦兒還懷著孕,不能斷了細糧,愛國,你得早做準備。”
李愛國心中一暖道:“您放心吧,叔,我已經換了點糧食。”
“一點怎麼夠?至少得換上白斤。你糧票夠不夠,不夠的話從我這裡先拿一點。”
“足夠了,叔。”
周家一家子都是吃鐵道飯的,日子過得比彆人更寬裕。
但是現在周克也有了兒子,李愛國有搞糧食的路子,自然不能要糧食。
“你啊,跟以前一樣不喜歡開口求人。一句話說得人笑,一句話說得人跳;求人辦事,全在口舌之間。你得懂這個理兒。”
周鐵虎還以為李愛國是抹不開麵子,叮囑了他幾句後,從兜裡摸出一張奶粉票。
“這是我一個朋友多餘的,送我了。你拿去用吧。”
捏著那張單薄的奶粉票,李愛國覺得有萬斤重。
這年月奶粉不對外出售,隻有嬰兒發奶證,每日兩瓶,每瓶半磅。
滿周歲的,供應1瓶,再摻兌“代乳粉”(由黃豆粉、大米粉及少許奶粉摻兌而成)。
代乳粉票和嬰兒糖票,每月各發一張,憑票可購代乳粉1市斤和黃砂糖兩。
像孕婦和育齡期婦女同誌的營養品隻有黃豆芽。
不用問,這張奶粉票肯定是周鐵虎跟彆人換過來的,至少需要十來斤細糧票,還得求著彆人。
“叔,謝謝了。”李愛國是個感情內斂的人,此時也有點動容了。
“你這孩子說啥胡話呢,你爹去世得早,我得照看著你。”
周鐵虎也是個大大咧咧的人,拍了拍李愛國的肩膀,轉身進屋了。
“周克,馬上中午了,你還不滾起來給你嫂子做飯去!”
屋內傳來了周鐵虎的暴吼聲和周克委屈巴巴的聲音。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鬱的生活的氣息。
對於一個人而言,親人朋友就像一把牢固的船錨,有了它,在大的浪頭打來你都能堅持下去。
李愛國捏了捏奶粉票,揣進兜裡麵,大步走進去:“周克,我喜歡吃紅燒肉哈,記得燉得爛一點。”
周克剛帶上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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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粉票有使用日期,一般是一個月,過期報廢。
下午時分,李愛國帶著陳雪茹離開了周家,騎著自行車直奔市乳品供應站。
供應站裡麵的奶粉隻有一種——紅星牌奶粉。
由黑省地方國營安達乳粉廠生產。
這個廠子在這年月的名頭很大,是國家第一個五年計劃16項重點建設項目配套工程之一,並生產出了國內第一袋奶粉。
奶粉裝在鐵罐子裡,罐子上麵繪製有金光燦燦的五角星。
“這也太貴了,一小罐就要兩塊二毛錢,夠一家人吃喝個把星期了.”小陳姑娘打聽了價格,忍不住吧嗒兩下小嘴巴。
“你們是不是不打算買,不如把奶粉票賣給我吧。”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年輕湊了過來。
他身穿這年月時髦的翻毛皮夾克,腳上登著大頭皮鞋,脖子上掛著帆布包。
李愛國衝他擺擺手:“不用了。”
“誒誒誒,我給的價格高啊,三塊錢怎麼樣?你們到處打聽打聽,沒有比這更高的價格了。”小年輕還不死心。
“兄弟,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保衛乾事喊來。”
售貨員也冷下臉,指著小年輕說道:“陳二毛,你要是再敢打擾顧客,彆怪我們把你攆出去。”
“姐,您是我親姐,我這就走,還不行嘛。”小年輕這才悻悻的離開,他轉了一圈,跑到門口拉著一個中年人的胳膊:“哥,奶粉票賣嗎?”
好家夥,這年月已經有黃牛了。
陳雪茹聽說奶粉票能賣三塊錢,這會才下定決心,從兜裡摸出了兩塊二毛錢遞給了售貨員。
抱著鐵罐子出了供應站,陳雪茹又心疼得直咧嘴:“我一輩子還沒吃過這麼貴的東西呢?”
“以後日子好了,咱們每天喝奶粉。”李愛國從停車處推出自行車,將大長腿跨過自行車杠,屁股坐在了車座上。
陳雪茹歪著屁股坐在後座上,笑嗬嗬的說道:“你儘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兒。”
李愛國沒有解釋,騎上自行車緩慢行駛在充滿年代感的街道上。
是啊,現在的人們怎麼能想到,幾十年後,人們能過上天天吃肉,天天喝牛奶的好日子
騎著自行車回到家,何雨水已經拎著籮筐等在了門口。
陳雪茹現在把采野菜當成了鍛煉身體,李愛國也沒攔著。
見到兩人回來,何雨水已經迫不及待了:“嫂子,咱們早點去吧,我昨天發現一個好地方,那裡有野菜很多。”
“你等會。”
陳雪茹下了自行車就要跟著何雨水一塊去采野菜,李愛國攔住了她們,進到屋裡打開了奶粉罐子。
看著罐子裡黃燦燦的奶粉,何雨水忍不住吞咽口水:“愛國哥,這是奶粉?”
“想不想嘗嘗?”嘴上問著話,李愛國已經拿了兩個碗,用勺子舀出兩勺子奶粉放在碗裡。
他又拿出一個大搪瓷缸子,倒入了茶水,放在旁邊涼著。
何雨水這會著急著品嘗奶粉,看到李愛國的古怪舉動疑惑道:“愛國哥,為什麼不直接用熱水來衝燙奶粉?”
“水溫過熱的話,奶粉裡麵的營養物質容易流失。”
“是這樣啊?!”何雨水明白過來了,立刻拿來一把扇子衝著搪瓷缸子扇風。
李愛國:“.”
他覺得這姑娘還挺聰明的。
片刻功夫後,熱水變成了溫水,李愛國端起搪瓷缸子,把溫水倒進了兩個裝有奶粉的碗裡,用勺子攪拌了一陣子。
“好了,你們嘗嘗味道怎麼樣?”
何雨水端起搪瓷缸子,小心翼翼地湊近嘴邊,輕輕吹了吹熱氣。
她先是微微抿了一小口,那一瞬間,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一股濃鬱的奶香瞬間在她的口腔中彌漫開來,那味道醇厚而香甜。
“哇,這奶粉太好喝了!跟大白兔奶糖的味道差不多。”何雨水發出一聲驚歎。
李愛國倒是忘記了這年月大白兔奶糖也是用真奶粉製成的。
陳雪茹到底是成年人,比何雨水矜持多了,隻是喝完了奶粉後,有用溫水將碗衝洗得乾乾淨淨,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這點浠湯子可是價值好幾分錢.不能浪費了。
兩人喝奶粉喝得飽飽的,拎著籮筐帶著鐮刀,一塊出了屋子。
李愛國難得休息一會,拿起了一本書繼續肝了起來。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傍晚,陳雪茹和何雨水從郊區回來,帶回了兩大籮筐野菜。
李愛國支起鍋灶,準備將野菜過一遍水。
過了水的野菜能夠去除苦味,曬乾後才能存放得比較久。
正燒著火,外麵傳來了一陣破銅鑼聲。
“注意了啊,大家夥晚上到中院開大會。今天的大會關係到咱們大院裡麵的和諧,誰都不能請假。”
陳雪茹皺了皺眉頭:“最近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易中海怎麼突然要開會?”
“管他呢,等吃完飯咱們去湊湊熱鬨就行了。”李愛國道。
“我覺得易中海又要耍什麼花招了,不行,我得去打聽打聽。”
何雨水自從差點被易中海逼得上了吊,就形成了心理應激,一聽到易中海開會,就覺得他不乾好事。
李愛國站起身拎起鍋蓋,鍋裡的野菜伴隨著開水咕嘟咕嘟冒泡,他拿起長筷子攪拌了兩下,免得糊了鍋底。
無論是做飯還是“炸”野菜,火候都相當重要,多一分野菜容易糊,少一份則太生。
李愛國有條不紊的拿起木柴慢悠悠的燒著火。
晚飯後,李愛國還沒來得及出門,何雨水又跑過來了。
一進屋,她就眨巴著眼睛小聲說道:“愛國哥,我聽說易中海要對付你。”
“是嗎?”李愛國一邊跟陳雪茹將野菜掛在木棍上,一邊問道。
“你不著急?”
“任他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
李愛國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帶著陳雪茹和何雨水出了屋子。
這次易中海下了大力氣,挨家挨戶通知了住戶們。
李愛國來到中院的時候,不大的院子裡烏央烏央的都是人頭。
易中海,劉海中,三大爺跟以往那樣端坐在長條凳子上。許吉祥,許大茂站在旁邊。
見人到齊了,官迷劉海中還想像以往那樣講幾句開場白,易中海已經忍不住了。
他伸手攔住了劉海中,不顧劉海中一臉幽怨,冷聲對著住戶們說道:“最近一段時間,咱們大院裡出現了一些很不好的現象。
有人在背後故意編排鄰居。
許大茂就是受害者,他媳婦兒懷孕了,竟然有人在背後嘀咕孩子不是許大茂的。
這種老鼠屎咱們要是不揪出來,狠狠批一頓,咱們大院的風氣肯定會被帶壞!”
住戶們大部分都清楚來龍去脈,紛紛點頭讚同易中海的意見。
隻是他們都感到奇怪,易中海為什麼一直盯著李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