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隻要是個混文學圈的人都知道,下一屆大概率是軼大姐上任。
所以,你讓宋租德罵方星河,罵多臟他都敢,可若是叫他公開對抗軼老師……彆鬨,哥是個詩人。
重重歎了口氣,租德懷著最後萬分之一的僥幸,細看文章。
大體上,文章仍然是軼老師的一貫風格,對方星河多有讚譽,借機批評了幾句近期輿論界的浮躁亂象,措辭並不激烈,也沒有點誰的名。
換言之,攻擊力不太夠,隻是象征意義極強。
然而這就已經足夠讓宋租德之流難受了,什麼常平程一中笑川閻烈山……所有攆著方星河罵的傻狗們集體破防,早餐一口沒動,倒是差點把報紙嚼了。
軼老師有一段話是這樣寫的——
“小鎮做題家,一個極具童趣、充滿了奇思妙想的方星河式總結。
方星河特彆會做總結,不是我捧他,這是大家公認的。
複旦的陳思和誇他的文風生機勃勃,要我說,是這個孩子本身就生機勃勃,小鎮做題家,嘿,多麼蓬勃!
搞新概念的那會兒,有幾位老編輯不信任他,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太乖僻了些,我信任他,我說這個孩子老實得很,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現在你們再看,他對自己是多麼誠摯忠實啊?
我生於小鎮,我不甘心老於此爛於此,我要出去看看,城市、山川、江河,未知的廣袤世界……我想去,所以真實地講出來,並且為此努力。
這是一種巨大的向陽力量,這不好嗎?這太好了!
青少年們從中得到鼓勵,學會老實,學會睜眼看世界,學會想要就去爭取,我們將來會因此多出多少可用之材?
最難得的是,他不自卑,他傳遞的思想裡也滿是昂揚鬥誌。
出生於小鎮怎麼了?
我照樣能拿獎能考第一,能寫出漂亮的文章。
其實我們都從廣大農村中來,出身低一些本就不值得自卑,隻管努力擺脫眼前的困境便是了——就像方星河寫的那樣,乾碎這命運,狂才是少年郎。
縱觀他的三篇公開文章,野性與不服輸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東西,多好啊,我們特彆需要更多這樣的孩子。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智慧,他有,我們所有評委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另一篇文章《讀書的附加值》裡,附加值的提法就特彆好。
詞語本身蘊含的經濟學原理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方星河在以附加值一詞展開論述時,此舉本身便有力的證明了學習給他的才智帶來的附加值是多麼巨大。
不學習,不讀書,便不足以有如此深刻的闡發。
賦能的提法更好,我從沒有在任何書裡看到過這個詞,為此我特意請教了清華的經濟學教授,他也沒有聽到過。
他特彆震驚,並且讚不絕口。
所以這是方星河個人智慧的結晶,是他對‘讀書賦能’思想知行合一的實踐,他在學習這方麵展現出來一種更大的老實,並不像很多人所嘲諷的那般浮躁。
浮躁一詞,是對他的一種極大汙蔑。
正相反,他的思考非常深刻,以身為則,向所有公眾展示了如何在自己身上疊加價值。
聰明、英俊是他的天生素質,在此基礎之上,他常年練武,以野蠻其體魄;熱愛學習,以文明其精神;堅持思考,以沉澱其智慧;筆耕不綴,以豐沛其文華。
方星河給自己疊加了很多附加值,所以不止我的孩子喜歡他,我對他同樣飽含期待、尊重和敬意。
世上事,知不易,行更難。
方星河能拿到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能考到吉林省中考狀元,能成為現今的青少年偶像,天生稟賦的占比很小很小,不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一個孤兒斷然不會如此強大。
他是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的對象,不獨獨中學生,成年人也應該以方星河為標準,積極對抗命運的不公,知而不順,從恨一切變成愛一切,從不屑一切變成尊重一切,最終找到心底的光。”
軼凝老師的小作文,最後一段,融了四篇方星河的作品。
對抗命運是采訪語錄,知而不順是複賽作文,恨與愛出自《小鎮做題家》,心底的光來自於《附加值》。
融得渾然天成,仿佛這幾句天生就是一體的。
不但看上去提氣,而且滿滿的正能量。
當然,核心是因為咱們方少底子就正~~~
總之,正氣爆棚的文章刊在正氣浩蕩的報紙上,屬實是相得益彰,又給他刷了好大一波聲望。
此文一出,文學界迅速轉向。
如今的作協比起二十年前自然差得多,但是比起二十年後,影響力仍然相當可觀。
所以當軼凝老師忽然表現出對方星河的力挺態度,再加上人日的背書,一部分靠作協吃飯的文人立即偃旗息鼓,縮起來觀望風向。
要是擱在往常,其實他們縮不縮都沒有影響,因為閻烈山熊暮雲程一中那幫主力很能扛,他們不在乎這點壓力。
但是,如今這幫貨自己都先縮了,隻剩下偽軍在前線頂著,因此帶來的連鎖反應是災難性的。
新社論,直接抽掉了公知派的最後一節脊梁,終於打散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一旦這幫貨慫了,畏懼了,柔軟了,那麼方星河支持者們那巨大的線下聲音,便開始對暴論發起最後總攻。
然後,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很快便掃得海晏河清。
到底有多少人因此而被罵?根本數不清!
其中,最慘的又雙叒叕是宋租德……倒黴催的,都已經發展到小女孩們直接往報社去信,罵他是純種畜生的程度了。
他肯定活該,然而重點不在他,在於這場大辯論結束的方式。
開始的時候轟轟烈烈,結束的時候滿天罵聲,正方對著小醜們一頓暴躁輸出,把情緒發泄出來之後,忽然就不關心這場辯論了。
而公知派的熄火,也使得話題再沒有立足之處。
於是,熱度在抵達頂峰之後,斷崖式回落,很快就徹底歸於平靜。
報紙上再也看不到各路專家討論讀書有沒有用了。
這種結果,任何人都沒能預料到。
隻除了方星河。
他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控盤,將潑天熱度延續下去的人。
再發一篇新文章、指名道姓的罵罵某人、默認南都帶走他的黑料、主動接受采訪……辦法太多了。
但他決定,就到此為止。
對於應試教育的批評、爭論、反思、對比,直至建立起信任,不是一件能夠畢功於一役的簡單事情。
任何過於樂觀的想法,都是輕浮的。
未來必然還會沉渣泛起,直到我們活出第二春,攻守徹底易形。
“但是那種從曆史角度出發的宏大敘事,不該由我發起,更不該由我去做最終總結。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方星河依然清醒,依然理智,依然堅定。
他並不清楚上輩子到底有多少年輕孩子因為這麼一點破事,從而在99年到05年之間選擇了輟學打工,他也不清楚那些孩子踏進江湖時的意氣風發是在多久以後變成怨憎恨悔的……他沒有相關數據。
他隻是在各種群裡時不時看到這樣的話:那時如果……該有多好。
再回首,半生蹉跎。
但這不是回首,隻是回顧,什麼都改變不了。
而作為唯一清晰看到曆史結局的人,方星河卻在熱度巔峰中選擇了抽身、閉嘴、深藏功與名。
“我已經極大程度地改變了這一段曆史進程,拯救了不少輟學小傻嗶。”
“我儘到了我的責任,是時候激流勇退了。”
“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這樣的狀態,才是最舒服的啊……”
主動收縮,讓該沉寂的沉寂下去,是一種智慧。
什麼是該沉寂的?
錯誤的、不夠精確的、弊大於利的熱度。
其間微妙,難以儘述,隻存在於方星河心中。
然而,哪怕他的動作已經如此果決迅速了,卻還是沒躲過隨之而來的“反噬”。
社會輿論忽然往他身上貼了一整套標簽:愛學習,有正氣,誌向遠大,是未來的棟梁之材。
人日的定調是主因,但是,更讓人意向不到的重要改變,是難防係的忽然跳反。
閻烈山在新一期南周上公開改口——
“來來回回吵了好一陣,批也批過,罵也罵過,我現在倒是真有幾分敬佩方星河了。
具體幾分?
拿尺一量,已過半數。
在他這樣的年紀,以他這樣的稟賦,能夠堅持學習,忠實於心中所思所想,確實太不容易。
經過換位思考,我慚愧地發現,我做不到。
作為一個有良知而又足夠公正客觀的媒體人,一是一,二是二,壞的要罵,好的也要誇……”
文章沒有一字提到教育,專注於誇獎方星河個人,把他塑造為“不具備借鑒意義”的領袖型天才作家,有思想有高度有堅持,雖然暫時稚嫩,但未來必將輝煌。
難防係高層集體轉向,對他大加讚譽,進而形成一種廣泛的大眾共識。
大多數成年人並不會仔細了解小方,一看到他為讀書搖旗呐喊衝鋒陷陣,心生好感的同時也將他默認為多方定調的“新青年、新希望”。
短期來看這是好事,能夠大幅降低吸粉難度。
——不過幾天,基本停滯的浮粉又漲了100多萬。
然而且不說都是一些沒什麼用的中年浮粉,真正的麻煩在於,一旦將時間拉長,未來的方星河做出了不符合他們刻板印象的行為,那麼輿論的反撲……
“更帶勁了!”
方星河舔舔嘴唇,嘴角流露出一種滿懷期待和躁動的惡趣味壞笑。
對時代已經問心無愧的他,現在隻想專注於自身命運。
當水軍,最怕的是沒有節奏。
反複洗粉虐粉,最怕的是沒有正當理由。
搞黑紅的騷操作,最怕的是眼高手低,控製不了烈度。
然而一旦所有條件全部滿足,那麼,常人畏懼的混亂動蕩黑潮網暴甚至是千夫所指萬眾唾棄,於方星河而言便隻是一場與生死無關的極限挑戰罷了。
捧殺?
你們捧得起,但是殺得動嗎?
有人對此堅信不疑,也有人正在暗中布置戰場,醞釀著反戈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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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春杳杳,來歲昭昭,兄弟姐妹們,除夕快樂,玩蛇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