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杆艾倫從不合群,整日規規矩矩的生活,也不揍自己的女人——除了這位婦女,丹·巴奇也敲開了其他住戶的門。
她們都這樣說。
有些婦女表示,即便她的丈夫隔三差五就揍她,可隻要能帶回來錢,賺得多,她就樂意挨打——反正她身上總有那麼多肉,勞累一天的男人的拳頭能有多重?
而另一些婦女則讚揚了長杆艾倫及他妻子。
‘我們不就為了活著嗎,大人。您瞧,雖然那杆子賺不了幾個子兒,可他和她妻子是那麼好,我們從沒聽過他們爭吵、摔砸東西,整天就像第一天成夫妻一樣…’
‘這樣看,錢少點也沒什麼,再怎麼樣,不都能活著?’
丹·巴奇重複地問她們,問這對夫妻真的從來,哪怕沒有一次發生過爭吵?
‘反正我們沒聽到過。’
這裡的房牆很薄,大一點兒聲音都瞞不過其他鄰居。
“這就奇怪了。”
丹·巴奇抓了抓大腿。
倘若如此,艾倫,那狠毒的女人為什麼非要殺死自己的丈夫?
老警長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結論。
金斯萊意識到了。
他上前一步,越過巴奇,問婦女:“他們的孩子,前些日子生了病,對嗎?”
婦女‘哦’了一聲,擺擺手:“沒救了,大人,沒救了。我可看見那醫生提著藥箱,垂頭耷腦地離開——聽說,隻是聽說,單單治病的藥,至少要兩三鎊…”
“我還勸了她。”
婦女告訴金斯萊,她和艾倫打過交道,說上過幾次話,之前洗衣服的時候還勸過對方,讓她偷偷把那得了病的孩子扔了——
這兒到處都是水溝,天氣又沒真暖和下來。
一晚上就差不多了。
沒準水一衝,再有幾條野狗,零七碎八的,眼睛看不見,往後再生幾個也不是問題。
她咂巴幾下嘴,把好奇跑來的孩子攬到背後:“但我看也難了,大人。她丈夫最近身體不好,也不知染了什麼病,快要把肚子裡的肉咳出來,整天走路搖搖晃晃,哪天倒在路上也說不定…”
丹·巴奇越聽越沉默。
他不是真的蠢人。
隻是沒往這可悲而偏執的結局猜。
他沒法想象,不敢深究這謀殺究竟是單方麵的謀殺…
還是一場丈夫與妻子莊嚴而溫柔的合謀。
三鎊。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不覺中,風乾的黏液早已糊滿了他的喉嚨。
金斯萊默默來到羅蘭身邊。
“…也許我早該問問鄰居。”他自言自語,想要把自己的傲慢套進索裡,掛上絞刑架——可那是無形的,金斯萊無能為力。
他十分愧疚,又對此感到不甘。
愧疚沒有早發現這秘密,否則,那姓艾倫的女人可能不會——也許她還是會受罰,可起碼不至於死得連名字都沒有。
他不甘心自己的‘失敗’,當他自覺的高明,認為自己的智慧能如車輪輕鬆碾過草皮石子,可以居高臨下俯視這些‘愚蠢蒙昧’的貧民與毫無經驗、也從不守規矩的警察時——
他卻失敗了。
因為傲慢。
“一場悲劇。”
他平靜地說。
這就是他對這悲慘夫婦的最終評價。
羅蘭沒有再像昨日見麵時般熱情,或給他真正的安慰——幫助他的事業和理想,也僅僅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