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逃避’,羅蘭終究要回家。
隻是沒想到,當和哈莉妲拎著幾個大箱子,擰開門鎖進屋後,藥鋪裡竟一個人都沒有。
“…柯、柯林斯先生?”
哈莉妲這才鬆了口氣。
她快要嚇死了。
自聽說要見羅蘭的叔叔和‘養母’,整段路都不安生,手指頭差些把裙褶扣出個窟窿。
——我會不會被趕出去?
——柯林斯先生的叔叔和母親,會讓奴隸進門嗎?
沒有答案的問題在女仆的腦袋裡撞來撞去,計算課都沒有這麼疲憊過。
“怪不得你說學得最好的課程是縫紉,”羅蘭顯然注意到了哈莉妲一路上都在乾什麼,由她服侍著脫去外套,調侃:“恐怕漁夫們都要愛你了,哈莉妲。”
女仆抿著唇,用那雙經年盤踞薄霧的眼睛注視自己的主人,緩緩蹲下去…幫他解開皮鞋扣。
“…我還不是個合格的仆人。”
避免出現不和諧的犬吠,哈莉妲講話速度很慢,手上卻利索極了——在雪萊家學習時,她的的確確用了心。
掛好帽子和大衣,擺正鞋後,又迅速找到了水和毛巾給羅蘭擦拭手和脖子。
不必羅蘭開口,隻用了五分鐘,她就弄清楚了藥鋪裡多數東西的位置:比如茶壺、杯子和湯匙,比如燭台、油燈、毛毯。
湯姆先生派來的老女仆沒有藏私。
除了正常的服侍功夫外,還額外教給她了一些‘貼身女仆’私底下的製勝秘訣:
比如剛剛的‘凝視’與‘緩蹲’。
哈莉妲心裡暗罵自己的不體麵與大膽,可另一方麵,又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柯林斯先生那一瞬間的錯愕——
她就像個搖著尾巴,不停在主人的褲腿旁反複跳躍的獵犬,用嘴、肚皮和尾巴試探、丈量主人的邊界。
哈莉妲默默捏了捏拳頭。
壞狗。
“你已經比我見過的都要合格了。”羅蘭解開領口的扣子,懶洋洋地把自己摔進沙發裡,拽了條毯子裹上。
他蜷成團,看哈莉妲一會找柴,一會點火,一會又不知從哪摸到了茶壺和杯子——點燃壁爐,把茶壺放到爐子上。
“哈莉妲。”
“先生?”
羅蘭挪了挪,拍沙發:“過來。”
“先生?”
“快過來,我有要命的大事。”
哈莉妲疑惑地繞到沙發前,在催促中慢吞吞地坐——不等坐實,她就被扔來的毯子打中臉,一聲短促地驚叫後,整個人仰倒在沙發裡。
“裹起來。”
羅蘭扔給她的是另一條。
“快點。”
他催促哈莉妲模仿自己,拎著毯子角繞過肩膀,在脖子前繞個彎——就像一隻反過來的、長了人腦袋的樹棕色蝙蝠。
“先、先生!我還穿著鞋——”
“脫掉脫掉。”
耐不住要求的女仆隻好用指頭勾下布鞋,把兩隻套著白襪的腳默默藏進‘蝠翼’裡。
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格外奇特的造型蜷在沙發上,麵對複活後逐漸旺盛的爐火。
“先生…我、我們現在…是…”
羅蘭的行為實在超出女仆的意料——聽來的‘經驗’並不足以讓她應對眼下的場麵。
哈莉妲感覺渾身不自在。
“現在…”羅蘭散漫地耷拉著腦袋,歪在沙發裡,麵色倦倦:“當然是享受寶貴的休息時光啦…”
休息?
主人休息的時候,仆人怎麼能休息?
“先生我我可不能——”
“經常烤火皮膚會變白。”
“真、真的?”
“真的。”
“…先生,你是不是騙我。”
哈莉蝙和羅蘭蝠就這樣裹著薄毯,你一句我一句中懶散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