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貝格爾號上的先生們見麵還挺愉快的。
除了菲茨·羅伊。
這位擁有貴族頭銜的軍人,船長,以及虔誠的教徒——他是聖十字的教徒,獨信萬物之父。
這也側麵說明他為什麼如此厭惡執行官了。
——也許你沒法相信教會牧師的信仰,廉潔,行事效率,道德。
但有兩件事,你得相信他們:
對男孩的熱愛,對審判庭的厭惡。
所以,當費南德斯把他原地拎了起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水手們自然樂得看熱鬨——畢竟他們也不喜歡這個連黑麵包都要計算數量的刻薄船長。
他們出著怪聲,慫恿兩人來一場男人的、一對一的公平決鬥。
船上的繪圖師和儀器看管者倒過來阻攔,勸說兩個人不要在碼頭,不要因為一點口角流血——再有幾天,他們就要徹底結束使命,何必在緊要關頭惹出麻煩?
軍官們圍了上來,想要動手幫助自己的船長…當他們發現仙德爾的槍,以及有個躍躍欲試的被羅蘭同樣攥著領子拎起來後,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也統統加入繪圖師的陣營,勸說起兩個人。
一群識時務的先生。
至於達爾文。
他是最後下來的。
拎著可可色寬皮包。
瘦高。
略佝僂。
蓄了濃密蓬鬆的白色絡腮胡,雪一樣蓋住下頜,掩護嘴唇,與兩側鬢發連成一片。
頭頂發量稀疏,整體向後攏著,露出略大的額頭。
他穿了身灰色的絨禮服,卻舊的像便宜貨。領口緊扣,長款馬甲,整體裝束嚴謹而簡樸——就像他那張時刻思考的臉一樣。
羅蘭嗅到了一絲纏在在海風裡的泥土氣息。
“這是不必要的爭鬥,羅伊船長。”
他似乎有一種能讓人沉靜的力量,當他講話時,水手的起哄聲與菲茨·羅伊的喝罵聲統統失了靈。
費南德斯把他從空中放生。
金犀牛落地時踉蹌幾下,被他的軍官接住。
“我很難相信,陛下竟然會讓這等人踏上我的船。”
“你的母親也很難相信自己會對那麼多男人大開方便之門。”
“你這個小混混…”
“你叫我什麼?”
達爾文緊了緊唇瓣,一條腿踏入兩人之間的衝突區域,擋住菲茨·羅伊,代替他交流。
“是的,是我本人,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德溫森先生,我已收到通知。”
他用詞考究,每個小句都在肚子裡反複揣摩過,以避免聽者出現歧義。
“我很榮幸能和諸位共事。原諒我,不大了解您,以及您同事的稱呼,原諒我在神秘這條道路上過於愚昧無知,難見刀劍的偉力——原諒我的船長,德溫森先生。”
“我們都是為真理而來,不必要讓謠傳變成現實。”
他完全不似那些沙龍上油腔滑調的長句,反而讓人聽出一種腳踏實地的安穩感。
費南德斯凝視他數秒,忽然明白。
這人是個學者。
博物學家。
一名和自己背道而馳,或和絕大多數人都走不同路的‘異類’。
“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費南德斯和他握了握手,又把羅蘭、仙德爾、赫雷斯和刀刃介紹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