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討論,您是學者,應該明白‘討論’這個詞不會隻用在一個人身上…”羅蘭借著乾咳側了側臉,避開那道快要吃人的視線:“更何況…”
“大家都很熱情…”
很熱情?
“這就是你和水手們談論我有個並非親生女兒卻還沾沾自喜的理由?”
“我倒沒說您沾沾自喜。”
達爾文:……
“那麼你比我想象的要嚴謹——我是不是該這樣稱讚一句?”
達爾文要氣笑了。
“…我向您道歉,達爾文先生。明天一早,一早我就敲開每一扇艙門,告訴他們,那孩子是您親生的姑娘——行嗎?”
達爾文揉了揉臉,好像有許多蒼蠅圍著他飛來飛去。
“…不,柯林斯先生,就,讓這話題這麼過去吧…彆再提了…”
他都能想到這位柯林斯敲開門後,強迫那些水手相信這件事的畫麵——說不準還會用煙卷賄賂他們。
到了那個時候,孩子就真不是他親生的了。
“我現在終於明白德溫森先生說的,帶隊不容易的意思了…”
這並不是原話。
費南德斯的原話是:總有王八蛋惹麻煩。
現在看來,應該是個雄性王八蛋。
“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達爾文長舒一口氣,抬了抬屁股,挪開椅子。
將背後的書桌露了出來。
那些手稿與資料仿佛高低起伏的海浪,在條桌上被按照類目依次規整好。
更大的一疊是圖紙,有關機械的。
“我希望我所收獲的,能啟發更多渴望知識的人——柯林斯先生,我得請求您一件事。”
“私人的。”
他麵朝羅蘭,指節無意識地摳著袖口有些脫線的毛邊,垂落的目光盯著地板上映出的燈火。
他說。
“我認為您是個正直的,真誠的,守諾言的——至少在我接觸來,用我個人庸俗膚淺、並不銳利的眼睛看來,不著調可能是您唯一的‘小瑕疵’…無關緊要的、性格中的特質了。”
“您在那些刺殺者的手中拯救了我的性命…”
“我無以回報,甚至得寸進尺的要您再幫我個忙。”
達爾文深深吸了口氣。
“我知曉我的無恥,可又必須這樣乾——您能諒解我,您能幫助我嗎?”
他像個被踩碎的蝸牛,破損的殼不再能保護內裡的柔體。
他流淌出黏液,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在一個年輕人麵前。
這已經夠讓人羞恥。
羅蘭垂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達爾文先生。”
房間裡的灰塵閉上嘴,停下不停拍打的翅膀,在寂靜中悄悄降落。
達爾文看著他。
仿佛暴雨前翻滾積蓄的悶雷。
“您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
他笑了:“我的意思是:在您,或您的同事槍決我後——我懇請您,懇請您保存好的我的知識,不要讓它們像我的性命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沉默在皮膚上結出生滿毛刺的冰棱。
時間的流逝,讓一些說出口的再也不能逆轉。
羅蘭輕吐出一口朗姆酒氣味的濁氣:“…也不是非要用槍。”
達爾文:……
雄性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