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德斯煩的不止達爾文一件事。
那襲擊他們的儀式者。
大漩渦的儀式者…
肯定是大漩渦——除了他們,哪會有流浪的膽大包天乾這種…
嗯…
也不一定?
反正必須得報告給伊妮德·茱提亞大人——之後如何與大漩渦交涉,賠償或其他彆的什麼,都不是他要擔心的。
羅蘭·柯林斯…
伊妮德大人的小情人可在船上呢…
怎麼也要大漩渦賠個幾萬鎊…
他是不是太保守了?
——至於說到底是不是大漩渦。
根本不重要。
“感謝女神。”
和菲茨·羅伊不同,達爾文感謝的是掌管四季的伊芙——當羅蘭詢問他,明知人類來自何處,又有顆遠超大眾的頭腦,怎麼也應該…
“怎麼也應該不相信神靈會拯救世人?”
一場災難,讓老學者也變成了‘鹹狗’。
他揭下黏在身上的襯衫,換了套壓箱底的筆挺禮服。
這可和房間裡的狼藉不搭。
“就像我說過的,柯林斯先生。信仰與科學同在。我相信人類不需要什麼‘更偉大的存在’的幫助,堅定不移的相信,但也認為,當我們牢牢踏在大地上,靈魂就有可能抵達蒼穹之上——”
達爾文搖晃著僅剩的那瓶紅酒,以及自備的那支高腳杯。
喧鬨未褪的傍晚,他拒絕了水手們的慶祝邀約,獨獨和羅蘭開啟了最後一場談話——這也是他為什麼穿得如此‘假惺惺’的原因:
在死亡時,他希望自己能更加體麵的去見神靈。
或去一個壓根沒有神,也壓根不會存在死後世界的地方——
腐爛,或來不及腐爛就成了魚肚裡的食物。
這也很好。
他活為真理,死也死得其所。
“如果當我花一個小時修整胡須、眉毛和頭發,穿好燕尾服,擦亮皮鞋,打好領結,你們卻在討論後打算不殺我——我真的會發脾氣,柯林斯先生。”
“叫我羅蘭吧,達爾文先生。”
羅蘭看他那副模樣,就像一頭老猩猩撿了套不得體的禮服。
“子彈,或者匕首、繩索——這一點權力我還是有的。看在那本著作的份上,達爾文先生,我們討論後決定,由你自己選擇死法。”
達爾文樂了:“就三種嗎?我的水平,地位,隻配得上三種?”
“體諒一下,我們剛度過一場災難,”羅蘭拍了拍他的肩,到斷裂的長桌前,用咖啡杯接紅酒喝,“我還以為你會求饒。”
“聰明人不會求火焰變冷。”
達爾文抿了口紅酒,顯得很輕鬆:“你很特彆,羅蘭·柯林斯。這一路我發現,唯獨你不排斥我的理論——打心裡不排斥。”
“你不夠虔誠,膽量也比其他人大…不,確切說,不是‘虔誠’的問題。”
達爾文不是沒聽說過邪教徒。
可即便邪教徒,也有自己擁護的神靈——或所謂的信仰與堅持。
羅蘭·柯林斯沒有。
無信者?
不知道,羅蘭沒有正麵回答。
“我見過許多信仰,它們多數都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他輕聲說。
達爾文笑了笑:“那你更不會喜歡我了。”
“我讓許多事變得更不美好,不是嗎?紛爭因我而起,聖十字、大漩渦,或其他零散的教派,我給了他們一柄騎槍…”
“但我從不希望他們用它對神發起衝鋒,沒有一次。”
羅蘭搖頭:“不,恰恰相反,先生。”
對於神靈、信仰、宗教、科學、新思想浪潮——受到過妮娜·柯林斯‘教育’的羅蘭總有數不清的疑惑。
他的小腦瓜裡裝著行走的城堡,會飛的鋼鐵盒子。有可笑的平等言論,也有人人不會挨餓的夢幻世界。
丟了名字就再也無法離開的浴屋,能夠劈開海洋的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