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長生鼻子皺了皺:“這個結論又是哪裡得出來的?”
“老板你看這張座位表:如果當時女夷真的追到了列車上,那麼他臨時的計劃的買票時間應該晚於他看到照片的時間,也就是起碼會在六點以後,這輛車在六點並沒有售出票,這也就證明了假如女夷真的追上車,他應該是逃票了。”
任長生翻了一下車票的售出時間,點點頭:“對,但是他們這種人,逃票也不奇怪啊?”
“是的,如果女夷真的在跟蹤林大喊夫妻,那麼當然他可以跟著林大喊逃票上車,然後呢?想象一下換做是你,你要怎麼在一個一排座位的三人座和AB兩個座位的人聊天?”
任長生眼睛轉了轉,忽然明白了過來:“我一般會下意識坐在他們旁邊。”
葛淼點點頭,指著C座出票的時間:“然而巧合的是,林大喊身邊的C座賣出的時間早於AB,也就是他們身邊的座位隻能是當時原定的客人坐下的。”
“可是,他……他也可以說自己買的站票?站在這邊跟他們聊天啊?”
“老板,城際列車和綠皮車有一點不太一樣,在座位售完之前是沒有無座的,也就是如果當時女夷真的在車上,他一定會有自己的座位。”
“……現在交通都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啊……”任長生感慨了一句,“那他也可以解釋自己坐錯了啊?”
“可問題的關鍵是,六點以後並沒有人買票,所以縱使女夷看見了電子屏公布該列車可售的信息,他也無法確定到底哪個位置有人,哪個位置沒有。”
“第一次坐錯了,第二次呢?萬一被抓到逃票,那林大喊怎麼可能不注意到他?”
任長生有點信服地點點頭,琢磨了一會忽然又有點其他想法:“萬一那個女夷是個馬大哈呢?他不在乎這些?”
葛淼無語地盯著任長生看了一眼:“那是老板你。女夷行事縝密,怎麼可能在構思出這個替罪羊計劃之後還讓林大喊注意到自己?這麼多年了,他要是真的這麼隨意地做事,那麼早就被管理官發現蹤跡了。”
任長生翻了翻座位表:“所以,你的意思是女夷在六點到七點之間和林大喊說過話?”
“不是林大喊,是林大喊一家。”
任長生已經有點麻木了,撓撓頭發:“你直接解釋吧,我也懶得想了。”
“林大喊在筆錄中完全沒有提及有人和他搭話的事情,這可能一方麵是因為林大喊本身就比較鈍感,另一方麵就是那個女夷的套話技術很高明。你想,進了候車室他們就該坐下來了吧?那拍立得到底拿在誰手裡的可能大。”
“……那個小女孩?”
任長生逐漸明白過來了:“所以他們應該是一家三口坐在候車室休息順便看拍立得的時候被女夷套了話?”
葛淼點點頭,帶著任長生一起進了候車室,看著麵前人來人往熱鬨非凡的候車區:“不錯,所以我們隻要能找到當天六點到六點五十五之間和他們一家搭過話的人,應該就能確認真正的女夷到底長什麼樣。”
然而這件事情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很難。雖然隻有短短一個小時,但是當時本來就人多眼雜,加上唯一一個監控幾個月前就把數據洗乾淨了,幾乎一點點線索也沒有,都不知道從何查起。葛淼前麵信心滿滿推算了那麼多,倒在最後一步卡住了。
問了兩三個不記得事情的大爺之後,葛淼撓了撓腦袋,有點心虛地望著任長生:“我覺得,要不然找外援試試吧?”
任長生倒是躊躇滿誌:“沒事,你也算發揮過了,剩下來就交給我吧。”
“……這,都過了四個月了,剛剛我們也問了兩位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都說不記得了。現在還嫩找誰問啊?”
“我倒是知道一個,記憶力極好,每天都在這裡上班,找他問問準沒錯。”任長生說著,躊躇滿誌地摩擦了一會雙手,朝候車室裡麵走去。
葛淼再次掃視過整個候車室,隻見這是一間高穹頂的室內候車室,座位區域約莫分散為三塊,兩塊休息區的中間夾著一個洗手間,正中的牆壁上掛著一麵吊鐘。此刻接近下午一點,大約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人不是特彆多,不過位置依然供不應求,在牆角坐著不少沒有位置的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女。
修仙者專用的候車室則在右前方開了一個玻璃門,需要單獨檢票進入。
葛淼看向幾個打掃衛生的爺爺奶奶,他們穿著保潔的製服,工作時候經常罵罵咧咧的,對於旅客的反應很漠然,除非特彆大的事情,否則他們甚至都不會抬起頭去看一個熱鬨。
葛淼又轉過頭,入口處徘徊著兩名保安,同樣是有些乏味地來回轉著圈,警棍掛在腰裡隨著步伐一抖一抖,他們最常出現的表情就是乏味地看著遠方。
她最終抬起頭望向車站入口處的攝像頭,十分困惑不解地嘀咕起來:“這個地方除了你,還有什麼人能一直看著現場每一個人?”
忽然,一個聲音悠悠然從後頸處響起:“當然有。”
葛淼後脖子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嚇得一瞬間跳開老遠,就看到任長生扶著她的大背包顛了顛:“都說了這裡是雲夢澤,不要用你的常識去思考這裡的事情——我們走。”
葛淼不明所以地跟上疾步走出火車站的任長生,因為任長生步幅太大,她不得不跟著小跑起來:“我們不在車站找線索了?為什麼忽然要走?你說的那個可能看到一切的人呢?”
就這麼轉過兩條小巷,任長生終於停下腳步,她扶著包扭頭朝葛淼諱莫如深地一笑:“我什麼時候說,它是個人了?”
一邊說著,任長生從斜挎包裡緩緩掏出一件東西:“記得所有的事情,記得所有時間的變化,世界上最有耐心也是最無聊的存在,最適合做見證者的見證者,就在這裡了。”
葛淼看到那樣東西,不由得驚訝到半張開嘴巴:“這是?”
“車站牆上那麵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