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垚與洛佩斯交談,屈大均慢慢飲茶,一旁仔細聆聽,這個一身長衫的短發年輕人,看起來有些怪異,言行似乎離經叛道,但卻已經做下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細細想來,除了前朝太祖那一批人,似乎沒有那位英雄人物,比這位“短發賊首”乾的更加驚心動魄。
餘姚六君子,這位將軍本尊,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二三歲吧。
“王將軍,我知道你的難處。”
洛佩斯聳了聳肩,無奈道“教堂的事情不必著急,可以拖後。傳教士們都是泰西的學者,有些還是非常厲害的科學家,希望將軍不要虧待他們。”
洛佩斯說完,介紹起了屈大均“將軍,這是我的好友,廣東的大學者屈大均,你應該聽說過。”
“貧僧今種,見過將軍!”
屈大均向王和垚行禮,卻是俗家人的禮儀。。
“屈大均!抗清義士,久仰久仰!”
王和垚吃了一驚。
屈大均,明末遺民,抗清誌士,在東南很是有些名氣,他是後世僥幸多看了書得知。
想不到這位曆史上的反清名士,竟然來找自己這個叛賊了。
“平西王蓄發複衣冠揭竿反清,貧僧遠赴桂林參與其事,被委為廣西按察司副司,督軍歸順平西王的孫延齡部。孫延齡本是奸賊孔有德的女婿,其部軍紀散漫,欺民劫掠,貧僧屢不能禁,因而離職,歸鄉散局。”
屈大均直言快語,毫不掩飾。
孫延齡麾下人心叵測,牆頭草大有人在。而孫延齡、尚可喜、耿精忠等附從吳三桂,都不是真心實意反清,屈大均失望之餘,才從孫延齡軍中退出。
他隻是很是好奇,這位年輕的將軍不過年方弱冠,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
王和垚奇道“先生不是嶺南人嗎,怎麼會在杭州?”
“回將軍,自國姓爺兵敗南京,家父心灰意冷,便攜我等避居杭州桐廬,至今已十餘年。將軍在衢州大破清軍,家父剛剛歸家,聞知將軍之事,便攜我兄弟前來謁見。”
高大微胖的年輕僧人屈明洪說道。
屈明洪是屈大均的三子,另一個消瘦些的年輕人,則是屈大均的四子屈明治。
“大人破了浙江清軍,將滿清將領誅殺殆儘,拆除滿城,複我漢家衣冠,又安民除惡,募兵練兵,興辦武備學堂,恢複鹽政海貿,雷霆霹靂。”
屈大均看著王和垚,目光期盼“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敢問將軍,接下來又該如何?”
他自吳三桂軍中退出,本已心灰意冷,打算蟄居避世,誰料回到西湖,杭州城一聲聲巨響,滿城轟然倒塌,滿清在浙江的統治,也灰飛煙滅。
浙江反正,東南形勢翻天覆地,似乎無可救藥的抗清頹勢,硬生生讓王和垚給扳了回來。
這也是他心驚肉跳、心潮澎湃之餘,想見一下這位義軍首領王和垚的初衷。
屈大均如此直接,倒是出乎王和垚意料。
看來他在太白酒樓牆壁上留的塗鴉,被這位“屈光頭”已經讀過了。
“屈先生,蘇州紫言,這是何人?怎麼在下從未聽過?”
王和垚好奇問了起來。
千古恨,河山如許,豪華一瞬拋撇。
世事流雲,人生飛絮,都付斷猿悲咽。
其中意境,心有戚戚,王和垚很想知道此君是誰?曆史上的哪位大家?
“蘇州紫言?”
屈大均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
“蘇州紫言,此為徐燦徐大家,蕉園五子之首,女中豪傑。其夫陳之遴為滿清弘文院大學士,其家為海寧望族。不過陳之遴流放遼東已死,其子病逝,徐大家如今孑然一身,隱居蘇州拙政園中。”
屈大均的話,讓王和垚輕輕點了點頭。
江南文風濃厚,女子中也不乏文采斐然的大家,可惜生錯了時代,也生對了時代。
詩人不幸詩家幸,要不是河山舊恨,身世浮沉,曆儘滄桑,又怎會寫出如此“幽咽境深”的佳作來。
“屈先生可知柳如是柳大家?她如今尚在世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