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幽幽。
華亭縣,香火還算旺盛的城隍彆廟中。
一汪露天的蓮花池外,沿池石桌上坐著一位藍袍男子,大眼寬頤,麵容方正如銅鏡,不怒而威,帶著一股生殺奪予的威嚴。
而在他的身旁,還立著一位黑甲男子,灰目瘦頰,腰間配劍,麵色有些陰灰。
“紀將軍,為何不在城中接見魯達?這華亭縣香火之力不夠,不足以支撐你長久化形呐。”
黑甲男子聲音中帶著幾絲擔憂。
若是看他長相,依稀跟紀昕城隍神像旁邊,那位喚作車臣的武判官有些相似。
紀昕麵容威嚴,看似板著一張臉,可眼底不時掠過一絲痛苦。
他緩緩說道“我懷疑,官府那批人已有異心。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那位多年不再現身,如今的渭州,或許已不是當年的渭州了。”
“我,不能在城中妄動。”
車臣聞言,粗眉一皺,繼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將軍是怕自己一旦露麵,便牽一發而動全身,引來眾人注意,暴露了自己被小人陷害,香火真身破碎,導致渭州動亂的事實吧?!”
紀昕聞言,愣了下,勃然大怒,拿起桌上茶杯狠狠砸向車臣“混賬!!你胡說什麼……哪有明說的!!”
銅爐火刑炙烤著紀昕的真身,哪怕他化形相隔千萬裡,也就逃不開那痛及骨髓的痛苦。
此刻火焰加身,心中怒火更勝幾分。
紀昕不敢再去看車臣那張欠打的臉,閉上眼,默默養神。
這車臣本是紀昕同鄉,當年隨紀昕一起出城,駕馭車馬赴死。
為人忠心耿耿,武藝高強,隻可惜……太直了。
說話從來不過腦子。
“對了將軍,那魯達的娘子,真的是尊拜入仙人道場,得傳成仙道章的金丹真人,千年蛇精?”
車臣突然開口道。
紀昕咬緊牙關道“沒錯。此事,爾等少打聽,是禍非福!”
上下通的叫‘神’,專門往下麵走的叫‘鬼’。
跟車臣、柳文判等由鬼封神的城隍副官不同,紀昕生前立下大功,又得多個朝廷追封,飽饗一州香火。
已經逐漸脫去陰鬼之身,由後陰返先陽,近乎先天神靈了。
所以漸漸多了些尋常鬼神不具備的能力。
比如‘隻眼看乾坤’,旦夕禍福自有預料。
那白素貞跟魯達之間,因果深厚,牽扯頗大,紀昕哪怕隻是稍稍感知,便生出大禍臨頭之感。
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他壓根不想接觸魯達、白素貞兩人。
此刻得到紀昕承認,車臣頓時酸溜溜道,
“真是羨煞旁人呐,他莫非是十世善人,居然有這等仙女願意委身為妻……怪不得他這麼快便能入道修行,更是斬殺了那個妖道。”
“怕不是成天在他背後,追著喂他靈丹妙藥吧!”
“這口軟飯,我也想吃啊……”
不僅是車臣,城隍陰司中,但凡知道白素貞來曆的,基本都是這種念頭。
魯達,看似壯猛,卻也是個吃軟飯的!
我等,怎無此等好命呐!
“豈可輕視他人?魯達此人,可非——!!”
聽著車臣嫉妒得話語裡都開始泛酸水的言語,紀昕本欲多說,但一陣火刑加身,他嘴中話語戛然而止,不由得立刻回神。
沒過多久。
一陣陰風混雜著香火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