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圍觀人群的竊竊私語像鋼針般紮進耳膜。
他盯著蘇語凝手中的協議,突然想起那日簽字時她對他好言好語,一副舍不得離開他的模樣。
見她如此,他簽字時連協議內容都沒掃一眼。
此刻,那張薄紙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白光,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現在想來,那不過是她在做戲罷了。
“假的!”他猛地撲向蘇語凝,試圖搶奪協議,“這協議是你偽造的!”
顧清淮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他,鏡片後的目光冷如寒潭:“需要我請公證處的人來鑒定嗎?或者,我們現在就去派出所驗筆跡?”
陸長青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磁帶架。
張國榮的《Moca》封麵被踩出裂痕,蘇語凝彎腰拾起磁帶,輕輕拂去灰塵:“陸長青,你連自己簽的字都不認,和街邊的癩皮狗有什麼區彆?”
她轉身麵向人群,將協議高舉過頭,“各位鄉親看看!這白紙黑字按著他陸長青的手印,連公證處的章都蓋著!”
人群爆發出哄笑,穿喇叭褲的青年吹起口哨:“癩皮狗!癩皮狗!”
幾個買菜的大媽抓起籃裡的爛菜葉就往陸長青身上砸,他的西裝沾滿黑灰,精心打理的發型被汗水黏在額前,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他離開晉城時,趙明月讓他一定要從蘇語凝要到錢。
這次回來,他的主要目是要打通湖城到晉城的運輸線,可趙明德沒有給他一分錢,全部要他自己掏腰包。
他去找趙明月要錢,可趙明月卻說錢之前幾乎全給了蘇語凝。
能不能在趙徹底站穩腳跟,湖城是最關鍵的一步,不容有失。
若今日空手而歸,晉城的運輸線計劃將徹底泡湯。而他不但攀不上趙家這根高枝,甚至還會被趕出晉城,灰溜溜的逃回這個小縣城。
“語凝……”他忽然軟了語氣,“童童和昭昭不能沒有爸爸……我知道錯了,你讓我見見孩子……”
蘇語凝將磁帶放回櫃台,指尖摩挲著玻璃台麵的裂痕:“你配提孩子?”
她突然抓起擴音器,清亮的聲音響徹整條春水巷,“各位鄉親做個見證!這男人為攀高枝拋妻棄子,現在又想來搶我的血汗錢!”
人群頓時炸開鍋。
“畜生!”賣豆腐的王大娘抄起扁擔,“我閨女就是被這種陳世美害的!去年跟著個城裡人跑了,現在娃都快餓死了!”
穿工裝的漢子們圍成圈,將陸長青堵在牆角。
顧清淮退到陰影處,目光掃過蘇語凝攥緊的拳頭。她脊梁筆直,看向陸長青的眼神沒有怨恨,隻是有著他看不明白的憐憫。
她在可憐陸長青?
陸長青為了攀上趙家拋妻棄子,看起來她才是需要被可憐的那個,可她為什麼要可憐他?
“滾出湖城!”不知誰喊了一句。
爛菜葉伴著唾沫砸向陸長青,一顆臭雞蛋在他肩頭炸開,黃濁的蛋液順著西裝淌下,他好不容易才擠開人群逃出了春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