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蜷縮在回村的牛車上時,褲兜裡僅剩三毛錢。
車軲轆碾過碎石路的顛簸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後腰被不知被誰踹了一腳的淤青火辣辣地疼。趕車的老漢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忽然回頭啐了一口:“呸!陳世美!”
陸家老宅的煤油燈昏黃如豆,李素華捧著兒子青紫的臉哭嚎:“天殺的小賤人!我這就去撕了她!”
她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就要往外衝,被陸國光一煙杆敲在手背上。
“閉嘴!”陸國光砸了砸旱煙杆,“現在全縣城都盯著咱家,你去鬨事是想讓長青蹲大獄?”
他蹲在門檻上吧嗒旱煙,渾濁的眼珠子在煙霧裡轉得飛快,“蘇語凝現在可是縣裡的紅人,三個店日進鬥金……她帶著兩個娃,大夥同情她,都向著她說話……”
屋簷下的蛛網在風中搖晃,陸長青盯著晃動的影子,突然啞聲道:“爹,蘇語凝的餐館……”
父子倆對視的瞬間,陸國光渾濁的老眼裡閃過精光。
他從床底摸出個陶罐,倒出半把發黴的巴豆:“村東頭劉瘸子欠著咱家三鬥米……”
和陸家低沉的氣氛不同,蘇家人熱情高漲。
餐館開業的第一天,營業額有九十六塊五,那可比一個高級工的工資都搞高。
家具店訂貨的單子寫滿了整整十頁,現在小半個縣城的木匠都在給蘇記家具店乾活。和家具廠流水線出來的家具相比,大家還是更鐘情手工打造的。
蘇家人以為陸長青到音像店鬨了一番後,還會來快餐店鬨,但第二天卻平平靜靜,除了營業額破百外,沒有彆的事發生。
這日中午十一點的時候,蘇語凝正在收銀台前快速撥動算盤。
玻璃櫃台上擺著三摞鋁製飯盒,正等著送往百貨商場。
店裡新請的幫工張阿姨正往菜籃子裡裝飯盒,突然“咦”了一聲:“今天百貨商場要了二十份盒飯?昨天不是十份?”
“說是新調來一批裝卸工。”蘇語凝頭也不抬的回道。
張阿姨沒有再多問,反正她工錢是按照盒飯的數量算的。除了每天一塊錢的基本工資外,送一份盒飯,就加半毛錢。
這二十份盒飯,她到手就能有一塊。
昨天她總共送了五十份盒飯,光是送飯就能有兩塊五。
工資是日結的,昨天晚上回家時,她拿著三塊五的票子給家裡男人看時,把那臭男人震驚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照這樣算下去,一個月到手的工資就有一百零五塊。
這豈不是比廠子裡工人的工資還高?
想到這裡,張阿姨乾活就特彆用心。送飯時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了,那可就斷了財路。
馬上就要進入九月,但中午時分的陽光還是火辣。
張阿姨提著菜籃子經過樹蔭時,前麵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坑,她一不留神就踩了進去。
“這裡什麼時候多了個坑的?”
她彎腰撿鞋的功夫,斜刺裡竄出個穿灰布衫的年輕人,伸手就去提她手裡的菜籃子:“同誌,我幫您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