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發散開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發絲在陣法流光中折射出二十八星宿圖。
守護者的劍鋒突然偏轉半寸,重重砍進他左肩——正是先前被翡翠碎片劃出北鬥勺柄狀傷口的位置。
血珠濺在守護者麵甲上,竟發出烙鐵淬火的聲響。
黎殤忍痛翻滾到陣眼石台旁,發現自己的血正沿著石台縫隙勾勒出小妹剪紙常用的並蒂蓮紋樣。
守護者突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重劍揮出時帶起十二道血色殘影,每道殘影都對應著北鬥七星的殺伐方位。
"阿兄接住!"寶庫外突然飛進半截剪紙。
黎殤淩空抓住這染血的窗花殘片,發現缺失的正是並蒂蓮的花蕊部分。
當他把剪紙按在左肩傷口時,流出的血突然化作金粉填補空缺——這分明是小妹除夕夜剪壞的那張"雙生蓮守歲圖"!
守護者的攻勢驟然遲滯,仿佛被無形絲線纏住關節。
黎殤趁機躍上石台,胎記的灼熱已蔓延到心口。
他忽然看清守護者鎧甲縫隙裡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小妹剪紙用的金箔碎屑,那些本該貼在窗欞上的吉祥紋樣,此刻正在鎧甲內部組成禁錮魂魄的符咒。
"原來你才是被詛咒的寶物。"黎殤並指如劍點向守護者眉心,指尖纏繞著從自己傷口飄出的金粉。
當他的血珠觸到麵甲時,整個寶庫突然響起百鳥朝鳳的嗩呐聲——這正是小妹及笄禮那日,他躲在房梁上偷聽的曲調。
玄鐵鎧甲轟然崩解,露出內裡紫檀木雕刻的人形傀儡。
傀儡心口嵌著的正是大長老常年佩戴的狼首玉玨,此刻玉玨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黎殤的胎記突然迸發青光,二十八道星紋從他腳下蔓延,將傀儡體內溢出的黑氣儘數吸入北鬥陣眼。
"不可能"匆匆趕來的陣法師呆立門檻,手中羅盤的磁針正指向黎殤胎記位置,"初代家主的手劄記載,唯有身負雙生星命之人才能化解噬魂陣!"
黎殤沒理會身後的驚呼,他的指尖已觸到暗格中的青銅匣。
當匣麵並蒂蓮紋與小妹的剪紙完全重合時,寶庫穹頂星圖突然降下七彩光雨。
陣法師的胡子被映得忽青忽紫,活像小妹搗蛋時用茜草染壞的絹帕。
"詛咒解除了?"大長老的藤杖砸在地麵發出悶響,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黎殤流血不止的左肩,"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黎殤摩挲著青銅匣上熟悉的剪紙紋路,忽然想起六歲那年的上元節。
小妹非要他把燈籠掛在最高的梅樹枝頭,結果兩人摔進雪堆時,他掌心的傷口染紅了小妹新裁的兔子燈——那燈麵上的血跡,與此刻青銅匣的紋路走向竟有八分相似。
寶庫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黎殤抱著青銅匣跨出門檻時,小妹的銀鈴聲突然從屋簷傳來。
他抬頭望見那串自己親手掛上的風鈴,發現鈴鐺裡藏的驅邪符不知何時變成了並蒂蓮剪紙,正在月光下泛著淡淡金輝。
"黎公子當真好手段。"沙啞的讚歎從雲層中壓下,黑袍人懸在家族試煉場上空,衣擺翻湧著類似噬魂陣的黑霧。
他屈指輕彈,大長老珍藏的玄鐵劍匣突然炸成齏粉,"就是不知你這雙生星命,能扛住幾道天劫?"
陣法師的羅盤在此時爆裂,飛濺的銅片劃過大長老臉頰。
黎殤悄無聲息地將青銅匣塞進小妹送他的乾坤袋,胎記處傳來針紮般的刺痛——那痛感與三個月前,他在祠堂偷看到大長老用狼首玉玨浸泡小妹剪紙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夜梟的冷笑還懸在飛簷鬥拱間,黑袍人卻已化作青煙消散。
黎殤握緊袋中微微發燙的青銅匣,忽然聽見小妹臥房方向傳來銀鈴輕響。
那串他今晨才檢查過的驅邪鈴,此刻正奏著除夕夜全家守歲時才會唱的《北鬥安魂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