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老宅的桂花香被夜風攪得支離破碎。
黎殤指腹摩挲著乾坤袋裡發燙的青銅匣,七星紋路透過布料在他掌心烙下灼痕。
小妹蹦跳著去夠屋簷下的風鈴,銀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碎的清響——那裂紋在月光下宛如一道閃電。
"東南院牆的槐樹三天前開始落葉。"大長老的龍頭杖突然點在青磚縫裡,驚起幾隻蟄伏的草蟲,"今晨祠堂供桌下的三牲祭品......"
"發黴了是吧?"黎殤截斷話頭,指尖拂過小妹發間搖搖欲墜的銀鈴。
方才破除詛咒時濺在鈴鐺內側的朱砂,此刻正沿著裂紋滲成詭異的星芒狀。
汪徹那家夥說得沒錯,紫微垣的軌跡果然在移動。
他彎腰拾起小妹掉落的手帕,素絹上歪歪扭扭繡著半隻兔子——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卻用金線繡著天樞星紋。
這些天在寶庫暗格翻找星圖時,那些缺失的殘片總會在黎明時分浮現類似的紋路。
"少主!"雜役捧著碎成齏粉的鎮魂燈殘骸匆匆跑來,卻在距離黎殤三步處突然踉蹌。
眾人驚呼聲中,青銅匣在乾坤袋中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滿地銅鏡碎片應聲騰空,竟在黎殤周身拚成殘缺的二十八宿圖。
大長老的拐杖重重頓地:"自你解開祠堂封印,這些怪事......"
"封印下壓著的不是詛咒,是警示。"黎殤突然抓住一片掠過眼前的銅鏡,鏡麵映出小妹剪紙上新出現的半顆星辰——與三日前父親龜甲裂縫裡滲出的金液形狀完全吻合。
夜風裹著潮濕的塤聲漫過院牆,他頸後的胎記突然刺痛起來。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霧氣時,黎殤正蹲在祠堂梁柱的陰影裡。
掌心貼著冰涼的青磚,地脈傳來的震動與青銅匣的震顫頻率詭異地同步。
三日前破除詛咒時濺在牆角的朱砂,此刻正沿著磚縫遊走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哥!"小妹抱著剪紙籃子從門縫探進頭來,發間銀鈴突然迸出細小金光。
黎殤眼疾手快接住墜落的鈴鐺,內壁裂紋裡滲出的金液在掌心凝成半枚龜甲紋——正是父親失蹤那夜攥在手中的殘片形狀。
大長老的腳步聲在回廊炸響的瞬間,黎殤閃身藏進供桌下的暗格。
潮濕的黴味裡混著熟悉的桂花香,他後頸的胎記突然灼痛起來——三日前破除詛咒時,汪徹就是用沾著桂花的銀針在他胎記上刺出七星陣。
"東南角的銀杏..."他喃喃著用匕首劃開暗格底板,積灰的夾層裡躺著半幅泛黃的星圖。
當指尖觸到缺失的紫微垣位置時,青銅匣突然在乾坤袋中發出蜂鳴——與昨夜寶庫暗門開啟時的聲響如出一轍。
寅時的露水打濕窗紙時,黎殤正盯著案幾上十八盞錯位的青銅燈。
小妹剪壞的紙人在燈影裡投下古怪的星象,最末那盞燈的火苗突然躥高三寸,在牆麵映出寶庫暗格裡缺失的星軌圖——正是父親最後一次占星時劃破指尖留下的血痕形狀。
"少主!
西廂房的古井..."雜役的驚呼被夜風撕碎。
黎殤抓起案上剪紙衝向井台時,青銅匣的震顫突然平息。
井水倒映的殘月被漣漪攪碎,水底卻清晰浮現三日前破除詛咒時見過的星紋——本該在正東的天樞星,此刻竟偏移了半寸。
汪徹的聲音突然在記憶裡炸響:"紫微易位,貪狼現世。"
黎殤猛地攥緊井繩,麻繩上陳年血漬突然滲出暗紅。
這是三年前二叔自縊用的那根繩子,當時繩結位置對應的正是今夜井底星紋偏移的方位。
夜霧漫過牆頭時,他聽見青銅匣裡傳來細碎的碎裂聲——像極了小妹剪紙時金剪劃破宣紙的聲響。
當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黎殤正跪坐在祠堂地窖的銅鏡陣中央。
十八麵銅鏡映出他後頸胎記滲出的血珠,那些血珠懸在空中凝成殘缺的星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