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時候，父親又到田裡乾活去了。/br自去年回到了家裡，父親就重拾了農民的老本行。/br原本，他出門半年，就是為了賺些錢補貼家用。/br莊行差不多摸清楚了父親以前的經曆。/br父親是在老獵人和村長的介紹下，出去幫工的，工作是給彆人乾苦力，好像是在一個來往的商隊裡，他在那個商隊裡當了半年的短工，什麼事都乾，但都是些苦力活，幫彆人搬東西，打掃馬廄，牽馬牽驢之類的。/br那邊包吃包住，他就把賺來的錢全部寄回來了。/br不過並不是托郵差和快遞員，這個時代沒有郵差和快遞員，是老獵人的隊伍幫他和村裡聯係。/br老獵人有一個自己的狩獵隊，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獵來的東西賣到城裡去，這時候，他就會幫村裡人帶信，父親和娘親的書信往來，都是靠著村裡的這份關係維持著。/br父親一共寄了一貫半的錢回來，那些珠串和剪紙，是他在城裡一家寺廟求來的，香囊和毯子是他特地在城裡的店買的。/br本來父親是打算在冬天之前趕回家，好照顧老婆孩子，可商隊忽然來了生意，他就被帶著一起到了隔壁的城鎮。/br返途的時候已經開始下大雪了，冬天回村的路不好走，老獵人最後一次來見他，和他說過會多關照他家裡，他心裡雖然擔憂，但也隻能在城裡等待開春。/br聽父親說的，哪怕是冬天，他也沒歇息過。/br“掌櫃的看我那麼賣力，結錢的時候，還多給了我算了兩百錢咧。”/br莊行還能回憶起那個時候，父親很高興地從包裹裡拿了沉甸甸的一貫錢，放到了娘親的手心裡。/br但娘親並沒有笑，她把錢放在一旁，拿過父親的手放在手心。/br娘親看的地方是父親的右手背，父親雖然有點躲閃，但娘親還是抓住了他，他右手食指的指甲蓋沒了，想來是在乾活的時候受了傷，把指甲蓋給挑翻了。/br那時候傷口已經痊愈，新傷變成了舊傷，娘親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隻是看著父親的手，就流下淚來。/br莊行那時起便明白，他們家的確是很窮，但在另一些方麵卻很富。/br作為一個孩子，他很受父母的照顧，雖然家裡的物質條件可能不太富足，但他所擁有的東西，比黃金還要珍貴，因此他雖然還不到兩歲，也想儘自己所能，為這個家做點什麼，至少讓父親和娘親不要那麼辛苦。/br他差不多摸清楚家裡的經濟來源了，父親不再出去幫工後，家裡來錢的路子就隻有兩個：種田和織布。/br父親種田，娘親織布，就是字麵意義上的男耕女織。/br都是踏踏實實的勞動，但收入其實相當有限。/br一方麵，是糧食和絹帛本來就價值不高，另一方麵，家裡要交秋稅，每年秋天都交，前年就是因為收成不好，交了秋稅家裡沒糧沒錢了，父親才不得不在娘親快生產的時候去外麵幫工。/br去年他們家也交了秋稅，不過去年收成不錯，而且父親幫工的錢還剩了不少，所以生活方麵沒有困難。/br但是冬天隻出不入，又過了一整年，算算賬，家中估計也沒什麼餘錢了。/br其實莊行有一個人偷偷記賬，他從冬天能握住東西的時候，就開始在竹片上刻字記賬了。/br此刻正是春日的下午，父親去田裡乾活了，娘親則是在院子裡晾曬苧麻抽製的粗麻線。/br她這是在去潮，曬完之後，她就要拿那些粗麻線織布了。/br莊行已經看過娘親織布的全過程，步驟相當相當繁瑣，種麻、打麻、取麻、績紗..足足有十數道工序。/br織布雖然不如耕種那麼消耗體力，但在精細程度上遠勝耕作。/br他以前睡小竹簍的時候，娘親就時常在院子裡織布，一天到頭，娘親甚至很難抽出空來照顧他，可見這項工作有多麼辛苦。/br以前他發育不全，隻能在一旁看，啥也做不了，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是個會說話的孩子，可以和父母溝通。/br他坐在自己的小木馬上麵，騎了兩下，思考他能做些什麼。/br總之先整理一下吧，他貓著頭，往屋外看了看，娘親挽著袖子，手中拿著一個竹籃，往架起來的竹竿上，一條條地把粗麻絲放上去曬。/br看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娘親應該沒空搭理他。/br他便搬起自己的小木馬，踮著腳尖，悄悄地跑到了屋內去。/br他脫鞋踩在小木馬上麵，翻過嬰兒床的床檻，從床鋪下麵，把一疊疊的竹片取了出來。/br竹片分類地用草繩拴著，上麵用漢字分彆刻著“數學”，“物理”，“化學”，最後一門是“詩詞大賞”。/br他想了想，取了三疊竹片出來，就是數理化的三疊。/br這些竹片的數量不多，不涉及什麼高深的內容，基本上都隻刻了一個名目。/br他隻是在做分類而已，他現在的記憶力很好，看到關鍵詞，就能回想起到相關的知識，他琢磨著這些竹片上的名目，思考哪些知識能派上用場。/br算術好像不錯，父母算賬的時候，都是掰著手指頭，用繩子打結，一點點地數，十以內的加減法他們能靠經驗很快算出來，但數目一大，比如每個月底娘親記總賬的時候，他們就算的很慢了，有時還會算錯。/br若是能教會他們算術，說不定能找村長應聘個賬房啥的。/br不過...要怎麼教，是個問題，若是不教他們，自己表現，一個快一歲半的孩童搞的那麼天才，大抵還是太驚世駭俗了。/br果然還是隻能從實物方麵考慮麼?/br就風險和收益兩方麵上來說，想辦法和父親溝通，製作些能創造收益的手工造物是合適的方法了。/br比如堿製肥皂，酒的蒸餾提純，造一些小批次的商品，在村裡，或者想辦法托老獵人拿到城裡去售賣，就能很大程度上緩解家裡的經濟壓力了。/br等家裡稍微富起來一點，他才能脫離生產，安心鍛煉自己，如果有餘錢，還能從老獵人再買些那年冬天一樣的靈魚燉燉，補補身子。/br他覺得自己這思路是對的，小說裡說修仙講究財侶法地，財向來都是排在首位的。/br看來這田，是不得不種了。/br他點點頭，將竹片收起來。/br具體決定做什麼之前，他要想辦法去村裡做個調研，不然若是造出一些已經有的東西，那就白費功夫，笑掉大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