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胡長仁的詢問,鄒孝裕趕忙起身,“大王,這件事定然是有誤會的。”
“像那北方的幾個州郡,本來就是大將軍職權之下的地區,大將軍覺得那裡的官員做了錯事,派人前往抓捕,這能算是什麼造反呢?”
陸仁惠也急忙說道:“正是這個道理,況且,命令乃是北道大行台所下達的,也不能算是謀反。”
三狗此刻站在了同一個陣線上,都認為劉桃子此舉不算謀反。
胡長仁再次擦拭臉上的細汗,長舒了一口氣。
若是大將軍造反,胡長仁是真的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對付他。
朝臣們看著胡長仁與麾下三狗的應對,眼裡多有不屑。
高元海此刻看了看左右幽幽的說道:“宗室的郡王,說抓就抓,有功的郡王,說殺就殺,瀛滄也就算了,這汾州又該如何解釋呢?”
“大將軍都沒有告知廟堂一句,他的大軍一分為二,一支從汾州往晉州,一支從瀛州往滄州,沿路殺害官員,殘害賢良,裹挾百姓,若是這都不算謀反,那我真的就不知道什麼才算是謀反了。”
胡長仁急忙看向他,“你勿要這麼說!”
“大將軍或許是有彆的想法呢?”
“怎麼就非得是謀反呢?”
高元海都愣了,這個大和尚憤怒的說道:“大將軍造不造反,難道是我說了算嗎?”
“他的軍隊肆無忌憚,若隻是殺官殺賢也就算了,他的軍隊竟然還對佛門清淨之地動手,沿路的寺廟都不放過,幾個天下聞名的大師都被他們抓了起來,簡直是目無王法,大王難道就要看著他如此禍害地方嗎?!”
高元海格外的生氣。
這位大和尚,是朝中最信佛的那位,不過,他的信佛跟其他人還不太一樣,他拜的可能是金錢佛他利用職權,把持玄昭寺,再跟各地的寺廟勾結,兼並土地,騙取錢財,看似人畜無害,實際上卻大有作為。
劉桃子殺官殺大族,高元海都懶得去理會,但是要搞寺廟生意,那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麵對高元海的咄咄逼人,胡長仁卻有些憤怒。
不看著他禍害地方,你讓我怎麼辦??
胡長仁的身體當即往後仰,“好,高侍中既然覺得大將軍造反,那你覺得該怎麼處置他呢?”
高元海看向了周圍的大臣們,他說道:“諸位,我很敬重大將軍,也不敢對他無禮,隻是,大將軍此番的行為,著實不妥當!”
“整個北方,此刻都被他弄亂了,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有許多人溺死在河水之中,就為了逃到南邊去!”
“鄴城的幾個城門,這幾天幾乎都被堵死了!”
“還有,許多人死在了道路上,失去了家園,官員們沒有心思治理地方,百姓們沒有心思去耕作,如此下去,今年秋收要怎麼辦呢?!”
“各地的傳聞,大家或都聽說了?”
高元海閉上了雙眼,臉上滿是痛苦,“我聽到地方上這些慘絕人寰的消息,心裡悲痛萬分,我佛慈悲,豈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們遭受苦難呢?”
“諸位,如今所可以推行的辦法,就是以廟堂的名義下達詔令,要求大將軍即刻停止害民的舉動!”
“勿要再四處燒殺掠奪!”
“他要糧食,要物資,我們可以給,怎麼能從百姓身上搶呢?”
高元海一臉的憐憫,看起來猶如一個得道高僧,他急切的看向了眾人,希望能從他們這裡得到些支持。
可群臣們此刻卻保持了沉默。
高元海很是驚愕,他忍不住問道:“莫非大家便都如此輕視蒼生大事嗎?”
胡長仁冷笑了起來,“高侍中,所以說,你的辦法就是讓廟堂給大將軍下令,讓他收手?”
“若是大將軍不遵守呢?又該怎麼辦?”
“若不遵守詔令,那便是謀反,應當出兵討伐!”
胡長仁問道:“讓誰討伐?帶哪裡的軍隊去討伐?”
高元海不信邪,“晉陽精銳尚且還在,莫非大將軍就不懼怕大司馬嗎?”
“何況,大將軍的家眷可都在鄴城之中!”
屋內依舊是靜悄悄的,還是沒有人起身讚同高元海。
胡長仁沉默了許久,方才看向了目前唯一能做得出些決定的大臣,趙彥深。
趙彥深還是過去那老樣子,看起來人畜無害,渾渾噩噩的模樣。
“趙公,當下要怎麼辦呢?”
“大將軍這,到底算不算是謀反呢?”
聽到胡長仁的詢問,趙彥深漸漸從那恍惚的狀態裡活了過來。
“大將軍素來忠心耿耿,誰敢說他是反賊?!”
趙彥深這麼一開口,胡長仁便瞥向了高元海,高元海大吃一驚,正要解釋,趙彥深卻又補充道:“說大將軍是造反的人,其心可誅!”
“不過,高侍中是因為擔憂天下蒼生,不屬此類。”
高元海當即坐下來,不敢再像方才那般硬氣。
論手腕和能力,趙彥深確實強了胡長仁好幾個檔次。
他看向左右的眾人,老態龍鐘的說道:“大將軍有他自己的想法,這不是我們所能去揣測的。”
“不過,我們也不能看著河北如此動亂。”
“我覺得,可以先將事情告知給陛下,讓陛下知道當今百姓們的情況,而後,再讓陛下去聯絡平原王,如今河北許多賊寇,沿路打劫,便是成安等地,都重新出現了賊寇,讓平原王整頓軍隊,準備討伐周圍的賊寇。”
“另外,就是聯絡南邊的諸多州,郡,讓他們好好接納北邊的這些受苦百姓,將他們安置下來,讓他們勿要再遭受苦難。”
趙彥深平靜的說出了幾條想法。
每個想法看起來都是在為百姓而擔憂,但是每個想法似乎都彆有深意。
群臣的眼神漸漸明亮。
胡長仁終於安心了胡長仁當即就決定按著趙彥深的想法來辦,甚至將這件事完全交給了對方來處置,包括了去告知陛下的事情。
趙彥深幾次推辭,最後還是無奈的領了命。
當眾人走出府邸的時候,幾個人都跟在了他的身邊,想要跟他商談一些事,可趙彥深卻隻是推辭,不肯與他們詳談,匆匆上了車。
胡長仁又可以安心在府內吃酒了。
而趙彥深,此刻卻出現在了陸令萱的麵前。
年幼的皇帝坐在上位,陸令萱跟趙彥深麵向而坐,趙彥深的臉色凝重,言語極快。
“大將軍要動手了。”
“他之所以還沒有派人進入鄴城,完全是因為有大司馬在。”
“如今他占據河北各州郡,等到他實力變得更加強悍,那接下來就會是並州,解決了並州,陛下就要失去江山社稷了。”
原先還不甚在意的高緯此刻驚醒。
“你說什麼?”
陸令萱皺著眉頭,她當然是知道趙彥深正在講述什麼。
大將軍這明顯是要準備走高王的路,此番得勝歸來,便迫不及待的開始對地方動手,甚至都沒有隱瞞自己的目的,直接就從行台下詔令,要平定河北諸州郡。
陸令萱想過劉桃子會動手,但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家夥根本就是個純鮮卑,做事根本不考慮影響和後果,就這麼沿路殺過去,弄的人心惶惶,上下不安。
不愧是邊塞武夫出身!
陸令萱看向了趙彥深,“劉桃子準備要謀反了,我們怎麼辦?”
高緯再次驚呼了一聲,“我的大將軍要謀反了??”
趙彥深還是沒有理會小皇帝,他繼續看著陸令萱,平靜的說道:“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