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宮。
殿門外站滿了甲士,各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看便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沿著台階,一路往上,共計有百餘人。
高緯好奇的看著站在左右的甲士,他就站在兩人的中間,看向左邊,又看向了右邊,心裡大為驚歎,這兩人竟是站成了直線!
他又看向遠處的第二批甲士,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計算。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他嘴裡念著數,走過了幾批甲士,猛地停下來。
他驚訝的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後的軍官,“韓卿!十步!他們彼此的間隔竟然都是十步!好厲害啊!”
軍官平靜的提醒道:“是因為台階上有標注,過去修建的時候就是這麼修的,他們隻需要站在提前標注好的地方就可以了。”
高緯大驚,急忙走到一旁,看向甲士所站著的地方,果然發現了一處不同其他地方的裝飾。
他抬起頭來,很是生氣。
“怎麼能欺騙君王呢?!”
那晉陽精銳此刻都有些懵,表情錯愕。
高緯揮了揮手,“讓人重新做台階,不許作弊,讓他們憑本事列陣!堂堂大齊武士,豈能通過這樣的手段來欺騙皇帝呢?”
“若非朕機靈,差點就要被騙過去了!”
另一邊的駱提婆臉色複雜,他根本不知道這台階到底哪裡不對。
也完全不明白皇帝此刻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他隻好再次上前,低聲說道:“太上皇還在等著陛下呢。”
高緯哼哼了兩聲,沒有理會兩旁的甲士們,快步走向了遠處的大殿。
大殿門口的甲士急忙跪下來拜見,高緯急忙跑過去查看他們的位置,果然,這些人所站著的地方也有標記,高緯勃然大怒,“此處也要重修!!重修!!”
“皆是些欺君罔上的貨色!”
高緯訓斥了他們一番,才在駱提婆的勸說下走進了大殿內。
剛剛走進去,就聞到彌漫在空中的那股臭味。
殿內暗淡無光,遠處有士卒舉起火把,本該華麗的大殿都變得陰森森的,一瞬間恍若回到了天保年間。
高緯捂住口鼻,打量著周圍,一臉的嫌棄。
他們就這麼緩緩走到了最裡頭。
床榻之上,躺著一具還在喘氣的屍體。
兩旁站著許多的閹人和醫者,此刻皆是跪拜迎接皇帝的到來。
高緯輕輕走上前來,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眉頭皺起,打量著床榻上的父親。
高湛已經到了完全認不出來的程度。
整個人都蜷縮了,身體都像是縮水了,變得又小又乾,層層皮套在骨架之上,有氣無力的喘著氣,胸口一起一伏,隻有這個能證明他還活著。
一旁的太醫令走了過來,朝著高緯再次行禮,“陛下。”
高緯再次審視著高湛,“他的情況如何了?”
“不好。”
“已經無法起身,言語不清,神智不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們來服侍唉,隻怕是”
醫者沉痛的說著。
“嘿嘿。”
高緯卻忍不住發出了笑聲,眾人猛地抬起頭,都看向了他。
高緯壓低了聲音,對醫者問道:“他現在若是要玩女人,也由你們來服侍嗎?話說,他現在還能行嗎?”
高緯眉飛色舞的推了推醫者,臉上還帶著若隱若無的笑容。
太醫令驚呆了。
他茫然的看著高緯,張大嘴巴,不知如何言語。
駱提婆輕輕推了推高緯的手臂,高緯不悅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高湛一動不動的躺在床榻上,喘著粗氣。
高緯快步走出了大殿,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臭不可聞啊。”
“若要這般活著,當真是不如死了。”
駱提婆看向了小皇帝,眉頭緊皺,此刻,他心裡出現了許多的想法。
高緯今日還有許多正事要做,耽誤了他的玩樂,這讓他多有不悅,不過,想到自己這段時日之後又能去安心玩樂,這位皇帝也就不在意了。
除卻拜見太上皇之後,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朝議。
這還是高緯第一次參與這種決定大事的群臣朝議。
高緯格外的激動。
從太上皇這裡出來之後,高緯就去給自己挑裝飾品,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後再去參與這次會議。
晉陽宮的朝議,跟在鄴城時的還有些不同。
尤其是在經曆了如此巨大的變故之後。
朝臣的成分相當的混亂,有留守晉陽的這些人,有宗室,有胡長仁留下的人,有跟著前來的舊大臣。
麵對如此混亂無序的朝政,高緯沒有半點的懼怕。
他坐在上位,看向了那些跟段韶站在一起的將軍們。
趙彥深派了人,正打算要正式切入話題,高緯卻沒給他這個機會,高緯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過去的許多命令,都不是出自朕的本意!”
他這麼一開口,趙彥深那雙渾濁的老眼都瞬間清醒了。
站在不遠處的駱提婆更是慌亂。
高緯隨即看向了那些將軍們,“諸位將軍,過去立下了許多功勞,朕本來想要賞賜,卻因為詔令出不得皇宮而無法進行!”
“朕今日,就要大賞諸將的功勞!”
聽到這句話,趙彥深的心方才漸漸回到了原位。
高緯開頭暴擊,老趙差點以為是要開始秋後算賬了。
高緯看向了不遠處的軍官,朝著他招了招手,“拿過來吧。”
那軍官快步走上前來,將文書放在了高緯的身邊。
高緯拿起了文書,又看向了遠處的將軍們。
“厙狄洛!”
“臣在!”
“封你為臨濟王!”
厙狄洛瞪圓了雙眼,猛地對高緯大拜,“陛下天恩!!”
段韶眉頭一跳,欲言又止。
“尉士林!”
“臣在!”
“封你為建德王!”
“跪謝陛下!!”
“可朱渾長威!”
“臣在”
“封你為樂陵王!”
“封你為”
“封你”
“陛下!!”
就在此刻,高淹猛地站起來,看向高緯的眼神簡直無法形容,他看向了跪在高緯的那些人,足足有十餘人,高緯語速極快,一口就是一個王。
高緯被如此打斷,很是不悅,拿著那厚厚的文書,看向了高淹。
“平陽王何不知禮?”
“陛下,這王爵非同小可豈能如此濫賞??到如今,能封王的,除卻宗室皇親,便是那些立下極大功勞的人,這些人有什麼功勞可以封王呢?”
大殿內此刻靜悄悄的。
高緯這麼一張嘴,一下子封出去十來個王,群臣的反應都跟方才的駱提婆一樣,他們不明白皇帝到底在乾什麼,無法理解皇帝的行為。
為什麼啊???
聽到高淹的話,高緯愈發生氣了,他冷冷的問道:“平陽王是覺得晉陽的將軍們都不配得到這樣的賞賜?是覺得他們沒有封王的才能嗎?”
那些得到封賞的將領們緩緩看向了高淹。
高淹一點都不怕,他大聲說道:“陛下,臣並非是說他們才能不足,大齊才俊極多,臣也覺得他們往後定然能建功立業,名流青史,隻是現在還沒有相應的功勞就得到如此賞賜,臣擔心反而對他們不利啊。”
“這有什麼不利的?”
“他們得到賞賜,往後會更加用心的來報答社稷!”
“先前他們立下功勞,就是因為你們,才使他們得不到相應的封賞!”
高緯不理會高淹,又拿起文書,準備繼續宣讀。
高淹的臉色變得格外肅穆。
“臣以為不可。”
“你以為不可?”
“你算是什麼?這大齊是你的還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