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彥深起身,朝著段韶行了禮,也不自辯,跟著這些甲士們便離開了此處。
段韶眉頭緊鎖,剛拿起了麵前的文書,弟弟段孝言便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他換了身新衣裳,表情顯得有些亢奮。
“兄長,我已經辦妥了。”
段韶猛地抬起頭來,盯著自家弟弟,“你辦妥了什麼?”
“皇帝,皇帝已經病逝了。”
段韶瞪圓了雙眼,迅速起身,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領,“弑君??”
段孝言並不懼怕,他很是認真的說道:“總是要死,倒不如死的快一些,免得再生出什麼隱患來,兄長何以如此生氣呢?”
段孝言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這話還要從幾百年前說起,自從一個叫成濟的莽夫刺出了那一矛,擊中了那一髦之後弑君就不算是什麼大事了,何況又不是當街弑君,在不見人的地方殺掉,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這樣的操作,過去西麵那位都連續用了兩次,甚至都還沒有廢,直接就在執政的時候下毒乾掉,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在當今天下,殺皇帝不是什麼新鮮事,廢掉之後不殺才是新鮮事。
段韶冷漠的質問道:“沒有我的命令,你怎麼敢做這樣的事情?”
段孝言很直接的說道:“我就是怕兄長對這小賊仁慈,會饒恕他,所以才早早乾掉了他,這下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帶來什麼隱患了。”
段韶緩緩鬆開了弟弟,“這下,我也就徹底成為了篡逆之輩”
“咱都做廢立之事了,還用得著在意這個?”
段韶再次坐下來,臉色麻木。
今日所發生的事情,都不是段韶的本意,雖然過去也想過,但實屬皇帝自己犯蠢,若是他沒有急著動手,段韶便是再惱怒,也不會做出這麼多事來,這些事情倒是好辦,可接下來的事情呢?
看著愁眉苦臉的兄長,段孝言坐在一旁,不解的問道:“殺個廢帝何以?竟能使兄長這般擔憂?”
“我所擔憂的並非是廢帝,我所擔憂的乃是接下來的大事。”
段孝言思考了片刻,“是新君的問題嗎?”
段韶已經不對弟弟抱有什麼希望了,身邊無一人可用。
他將弟弟趕了出去,竟也沒有責罰,就如弟弟說的,殺一個廢帝而已,還真算不得什麼大事。
接下來的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段韶甚至都沒有過多的參與,他將自己關在屋內,開始連夜思考著對策。
新皇帝高儼,比高緯的年紀更小,如今隻是個正在接受啟蒙的小娃娃。
胡太後緊緊抱著他,對著他是又親又捏。
“孩子,你可要記住了,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親母,絕對不能忘了這一點,誰也不能比得上我,往後你做了皇帝,也不能得意忘形”
小家夥就這麼傻傻的坐在母親的膝蓋上,聽著母親的話,眼裡滿是大大的困惑。
高儼確實要更加的聰明,也更加的果斷,高湛身上為數不多的優點,他算是全部繼承了下來,在小小的年紀,就有了很多的好朋友,皇宮內外的小孩都喜歡跟他玩耍,麵對大人則彬彬有禮,大有當初高湛還不曾登基時的賢王模樣。
雖然聰慧,但是畢竟還年幼,對如今所發生的事情,他還是一頭霧水。
睜開眼準備去找老師學習,忽然就被告知登基為帝了。
而關於兄長的事情,則是沒有人再提起。
他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忍不住問道:“母親,兄長去了哪裡?”
“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你還小,這些事情就先勿要去理會。”
高儼皺起眉頭,想起老師們的教誨,按下心中的好奇,“母親,你放心吧,您所說的,我都記下了。”
胡太後開心極了,還是小兒子好啊,再也不必擔心會有賤人將自己的孩子奪走了。
想到陸令萱等人被段韶抓起來下獄,她心裡便是說不出的爽快。
早該如此了,再想到自己往後就沒有什麼挾持和顧慮,可以隨心所欲的玩耍,胡太後心裡便更加的開心了。
死了一個皇帝,晉陽上下卻出奇的安靜,就像是無事發生。
皇宮裡的那些娛樂場所開始被拆卸,被關押進來的演員們終於得到了生還的機會。
這些人被士卒們一一送出去,當然,補償是沒什麼補償的段韶不允許抓這些人為奴,這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老鮮卑對人命漠視的很,尤其是對這些底層百姓,皇帝愛怎麼玩,愛怎麼殺,他們是不太在乎的。
鴿子撲閃著翅膀,不斷的在半空之中飛過,來往格外的頻繁。
新皇帝的登基儀式,在這種情況下也顯得格外寒酸。
好在,新皇帝尚且年幼,也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在登基儀式之後,眾人方才接‘到噩耗’,廢帝因為所發生的事情,憂懼而死。
一切都在這麼進行著。
直到這一天,段韶正在書房內計算著糧草以及損耗,卻有士卒前來告知,有人想要拜見他。
士卒一臉認真的說道:“來者乃是個老翁,自稱乃是從劉桃子麾下跑來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來拜見大司馬。”
段韶放下了手裡的文書,瞥向了他,“給了你多少?”
士卒也不隱瞞,當即就從懷裡掏出錢,開始數。
“算了,算了,勿要數了,去將他們帶過來。”
段韶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一臉無奈。
這門房之事,在各地都成為了慣例,習以為常了。
段韶心裡大概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有三人走進了屋內,帶頭的乃是一個老翁。
士卒們守在了周圍,他們急忙行禮拜見了段韶。
段韶盯著三人看了片刻開口問道:“韋孝寬的身體還好吧?”
“聽聞他還在北麵跟高長恭他們作戰,也真的是苦了他,一麵跟高長恭作戰,一麵還要考慮這晉陽內的事情”
三人一愣,為首者緩緩退下,他身後的人走了出來,朝著段韶行了禮。
“拜見段公,我家將軍身體很好,還常常寫信跟我們詢問您的情況。”
這是個女子。
段韶不甚在意,“怎麼,他想勸我投周?”
“豈敢。”
張思燕笑了笑,她看向了門口,“我家將軍給我們的書信,方才被那位甲士搜出來,不曾還給我們。”
段韶看向了那士卒,那人手裡拿著書信,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而後再遞給了段韶。
段韶一臉的無奈,但是也沒有駁斥他,拿起書信,段韶隨意的看了幾眼。
可這麼一看,段韶卻是被嚇了一跳。
這並非是韋孝寬寫給段韶的書信,而是寫給高緯的。
從落款等各方麵來看,這份書信是很早就被送到晉陽來的,卻遲遲沒能到達皇帝的手裡。
而書信裡的內容,也是相當的炸裂。
段韶緩緩看向了對方,“韋孝寬是想要複刻一次梁國的事情嗎?”
當初梁國滅亡,陳國出現之後,偽周就找來梁國宗室,立了一個傀儡梁國,這個梁國幾乎就是偽周的藩屬,從內到外,一切都是周人說了算,主要目的就是惡心陳國人。
陳國皇帝多次以吳明徹為主將,想要乾掉這個偽梁,可架不住偽周全力嗬護,至今,梁國都還存在
而韋孝寬這份提議,就是想要幫助齊國皇帝,立國於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