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桃子的家裡人並不住在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還是用以辦公,高浟在城南找了一處單獨宅院,用來安置大將軍的家眷。
劉桃子牽著黑風,就這麼徒步趕來。
宅院不算太奢華,但是院牆卻足夠高大,在院牆外的巷口處,能看到全副武裝的甲士們來回的巡視。
在麵向街道的正大門處,也是站著幾個威風凜凜的甲士。
當他們發現來人的時候,急忙上前行禮。
劉桃子點點頭,那甲士上前接過劉桃子手裡的韁繩,黑風有些暴躁,晃動著頭,劉桃子拍了拍其脖頸,黑風這才沒有繼續反抗。
劉桃子領著眾人大步走進了院內。
一條長長的道路從大門一路延伸,就這麼筆直的通往了後院。
兩旁有許多房屋,不過大多都是空著的。
院內也有些武士,看到劉桃子到來,也是紛紛俯身行禮。
劉桃子繼續往前走,剛剛走過了前院,就聽到從裡頭傳出的叫喊聲。
推開了門,就看到了一處大空地,周圍立著許多木靶,小武騎著一匹駿馬,手持大弓,此刻正圍繞著空地轉圈,手裡的箭矢不斷的射出,命中中間的那些木靶。
小武忽發現兄長出現,趕忙勒馬,將弓掛在馬鞍,快步朝著劉桃子衝了過來。
“兄長!!”
劉桃子打量了他片刻。
小武長得挺快,個頭猛竄,在同齡人之中,也算是頗為強壯的。
劉桃子看了看那些木靶,“開始練騎射了?”
“是啊,兄長,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阿母說,你至少要晚上才能回來,說你有許多事要忙”
“沒什麼要忙的事,母親人呢?”
“在後院!!”
小武趕忙踮起腳尖,望著後院的方向,“阿母!!大兄回來了!大兄回來了!”
劉桃子站在他的身邊,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快步走向了後院。
小武笑嗬嗬的跟在他身後,眼裡閃爍著光芒,“大兄,山魈營還缺人嗎?”
“我能去嗎?”
“我現在會騎射,能披甲,能認字!”
“山魈營不收年十七以下的人。”
“啊?那靈州軍府要人嗎?我聽聞那邊天天跟周人打仗”
“你還太小了,再長幾歲吧。”
“哦”
小武有些失落。
後院的門被打開,劉張氏滿臉的貴氣,快步走出來,那雙眼睛直接釘在了劉桃子的身上,除他之外,什麼都看不到,就這麼快步走過來。
“桃子!”
“媽。”
劉桃子剛剛低下頭來,劉張氏便開始了習慣性的摸索,她要確定自家桃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看到自家桃完完整整,沒有受傷的痕跡,劉張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前幾日夢到你被大魚咬住,心裡慌亂至極,幾日都不敢睡.”
劉張氏說著,眼眶就不由得泛紅。
“往後我就可以多陪你了,不去彆處了。”
劉桃子正說著,忽有一人從劉張氏身後的宮女之中站了出來。
那是個少女,穿著卻極為成熟,學婦人的妝扮。
膚色雪白,眼眸純淨,發色深棕,站在劉張氏的身邊,猶如受驚的兔子,顯得格外不安,都不敢直視劉桃子的雙眼。
她的聲音也很小,根本聽不清。
“斛律婠拜見夫君”
劉桃子的臉上初次出現了茫然和困惑的神色。
他緩緩看向了一旁的劉張氏。
劉張氏笑了起來,“這便是斛律將軍家的女兒,我們很早就擬定了婚約,正好期限也到了,我就幫你操辦了這件事,斛律將軍也並非是迂腐之人,知道如今是亂世,許多禮儀也是能省就省”
劉張氏伸出手,輕輕放在斛律婠的肩上,斛律婠嚇了一跳,又緩緩低下頭來。
劉桃子沉默了許久許久。
“我知道了。”
劉張氏笑著給女子耳語了幾句,斛律婠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劉桃子等到對方離開,方才問道:“為何?”
“你在南邊發布了檄文,斛律光和斛律羨皆領兵在外,如何能放心.我就派人聯絡斛律光,說起成婚事,斛律光同樣不安,得知我的提議,立刻答應.你啊,做事還是太急了,便是要發布那檄文,為何不等到回到平城後再發布呢?許多人根本就不知情,忽看到你那個檄文,嚇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進屋再說吧。”
他們便往後院裡頭走。
剛剛走進來,就看到有一人,坐在左側的樹蔭下,他就這麼坐在地上,身邊放著許多的酒袋,散發出一股酒氣。
劉桃子看向了他,幾步就走到了他的麵前。
劉桃枝緩緩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國內禁酒。”
劉桃子開口說道。
“嗬,有此律法,劉公怎麼不將我抓起來送官?”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小武,“去將酒袋都收起來。”
小武怯生生的看著兄長,又看向了劉桃枝。
劉桃枝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怒氣衝衝的看著劉桃子,“怎麼,你自己無父無君還不夠,還想帶壞你的弟弟?
“國內禁酒?是哪個國?!”
“漢國。”
劉桃枝的臉色大變,他的酒勁在一瞬間消失,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劉桃子。
“你你已經篡國了?”
“對。”
“你你.”
劉桃枝喘著大氣,雙拳緊握,“當初若是沒有神武皇帝,我便死在了路上,若是沒有婁太後,你也不會存在你.忘恩負義,竊國之賊.”
劉張氏走上前來,“神武皇帝的祭祀都還在,又不是摧其廟宇,滅其祭祀怎麼能說是忘恩負義呢?”
“先進屋,進屋再說。”
她哄了片刻,拉著劉桃枝走在前頭,又回頭向劉桃子示意,讓他少說些。
一家人終於進了屋內。
在劉張氏正在勸說劉桃枝的時候,劉桃子已經默默的坐在了上位。
劉桃枝倒是一點都不驚訝,他直接坐在了劉桃子的正對麵。
兩頭猛虎就這麼對視著,誰也不讓誰。
劉張氏這才問道:“你方才說的漢國是怎麼回事?”
“哦,就是群臣勸進,我答應了,就在方才,明日就能看到相關告示了,我現在是漢王了,河北皆屬漢國,齊國滅亡了。”
劉桃枝的臉色漆黑,頗為難看。
劉張氏倒是不意外,她笑嗬嗬的說道:“先前祖珽找我詢問家譜的事情時,我就有所預料,果然.”
“原來那家譜是母親告知他的?”
劉桃枝一臉的困惑,“什麼家譜?”
劉張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認真的看著劉桃枝,勸說道:“良人,國家的興盛和衰亡,都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齊國的天命已斷絕,這是上天的預兆,那麼多的宗室都已經認命了,你又何苦呢?”
“這些年裡,良人所做的已經對得起神武皇帝了,況且,說實在的,神武皇帝也未必樂意看到齊國延續,且看看他逝世之後的齊國吧,他的嬪妃們被奸淫殺害,他的子嗣們互相殘殺,這些年裡,除卻孝昭皇帝,有誰祭祀過神武皇帝?桃子來接手,總比讓周人將其宗室全部屠殺了要好啊。”
劉桃枝沒有說話,眼裡滿是懷念。
他緩緩說道:“也罷,你的勢力已成,我已經無法反對了,但是,我為齊臣,絕不會事漢,更不會當你什麼漢王。”
劉桃子一臉的平靜,“我也沒想讓你當。”
“好了,吃飯!吃飯!”
劉張氏打斷了兩人。
一家人,算不上太其樂融融,劉張氏有許多的問題。
麵對母親的詢問,劉桃子就有耐心的多,問什麼就說什麼,沒有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