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市郊騎行,是陳薇的主意。
她總是充滿活力,像個不知疲倦的探險家。
車鏈咬合飛輪的哢嗒聲,驚飛了路邊的白鷺,那潔白的身影,像春日裡的靈動音符。
陳薇衝在前頭,湖藍色防風衣被風吹得鼓鼓的,活脫脫像隻振翅欲飛的翠鳥。
突然,她捏住刹車,單腳穩穩地支在田埂上,回頭喊道:“前頭岔路,走柏油道還是鑽楊樹林?”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眼神仿佛在說,無論選哪條路,都是一場刺激的冒險。
我抹了把額角的細汗,四月末的晨風還帶著絲絲露水氣,清新又涼爽。
後輪碾過碎石路麵時,車筐裡的礦泉水瓶哐當亂響,像是在演奏一首雜亂的交響曲。“走大路吧,你上周剛摔過。”
我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像一陣風似的拐進了林間小道,車輪在腐葉上碾出兩道深深的痕跡,仿佛在大地上書寫著她的冒險篇章。
“這叫戰略迂回!”她的笑聲混著林間雀鳴遠遠傳來,清脆又歡快。
斑駁的樹影在她後背跳躍,像一群調皮的小精靈。
我忽然想起刑偵隊那輛總在深夜出勤的吉普車,車燈也是這般忽明忽暗,在黑暗中穿梭,追尋著真相的蹤跡。
就在這時,鏈條絞進了枯枝,前輪打滑的弧度與冷藏車漂移軌跡詭異地重合,我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猛地捏緊刹車,指節都泛白了。
那段可怕的回憶,像惡魔般瞬間湧上心頭。
“發什麼呆呢?”
陳薇不知何時折返回來,車把上掛著新采的野薔薇,嫩黃的花瓣沾著晨露,像剛出浴的仙子,在她牛仔外套上洇出深色圓點。
“看這個!”她突然舉起手機,屏幕上是昨夜發在朋友圈的騎行路線圖,“我算過坡度了,全程十六公裡,正好趕在午飯前到水庫。”
她一臉得意,像個完成了偉大計劃的小軍師。
我望著地圖上蜿蜒的紅線,像一條解凍的血管,連接著未知與希望。
她規劃的路線繞過了所有陡坡,在第七公裡處還特意標注了補給點。
那家我們常去的便利店,冰櫃第二層總放著草莓味氣泡水,那是我們的甜蜜小站。
“上周解剖課你走神七次。”
她突然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關切。車輪碾過倒伏的樺木,驚起幾隻斑鳩,撲騰著翅膀飛向天空。
“老張頭說你把頸動脈認成了迷走神經。”
野薔薇在她車筐裡輕輕顫動,花瓣飄落在我的變速器上,像一片粉色的雪花。
我低頭調試車座高度,試圖掩飾自己的不安,輕聲說:“最近睡得不好。”
林間霧氣像輕紗般漫過腳踝,絲絲涼意襲來,像停屍房的冷氣,讓人不寒而栗。
車鈴驚走鬆鼠的刹那,她突然伸手拂去我肩頭的柳絮,指尖殘留著護手霜的檸檬香,那溫柔的動作,像春日裡的暖陽,驅散了些許寒意。
穿過最後一片櫸樹林時,陽光突然傾瀉而下,像金色的瀑布。
陳薇歡呼著衝上堤壩,車輪在水泥路麵刮出尖銳的摩擦音,像勝利的號角。
她單腳支在水庫告示牌旁,逆光中的剪影讓防風衣上的反光條亮得刺眼,她興奮地喊道:“比去年快十四分鐘!”
那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笑容,仿佛能驅散世間所有陰霾。
我擰開氣泡水,碳酸炸裂的聲響驚散水麵漣漪,那清脆的聲音,像春日裡的第一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