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山派祭壇青煙繚繞。楚風赤著上身盤坐在陣眼處,胸口龍形烙印與背後劍痕交織成猙獰圖案。八十一盞引魂燈圍成蓮花陣,燈油用的是昨日斬殺的噬魂狼衛骨髓。
"此去幽冥血海需過三重死關。"雲天策將掌門令按在陣紋缺口,"黃泉道有陰兵借路,忘川河底鎮著上古凶獸,最險的是"
他話音突然中斷。陣中狂風大作,楚風背後的影子突然拉長扭曲,竟在眾目睽睽下化作實體。那是個身著素白劍袍的女子,眉心血痣殷紅如昨。
"阿沅?"楚風指尖陷入掌心。三百年前的道侶殘魂竟一直附在影子裡,難怪金身消散時會提及因果。
女子虛影抬手輕觸陣紋,八十一盞引魂燈同時爆燃"時辰到了。"聲音空靈得不似活人。
雲天策倒退半步,手中陣盤浮現裂紋。他這才發現女子虛影沒有腳——或者說整個人都是倒懸的,發梢垂落處滲出細密血珠。
"啟陣!"
楚風低喝一聲,咬破食指在眉心畫出劍紋。幽冥血海的方位他再熟悉不過,三百年前正是在那裡揮劍斬斷天梯。引魂燈突然集體熄滅,祭壇中央裂開漆黑漩渦,腥鹹血氣撲麵而來。
"等等!"女子虛影突然按住他肩膀,"走水路。"
楚風尚未反應,腳下祭壇轟然塌陷。冰冷刺骨的血水瞬間淹沒頭頂,耳邊響起萬千冤魂的哭嚎。他屏息下潛,看見水底漂浮著無數青銅棺槨——正是風雨樓主那日所用的邪器!
腰間天霄劍突然震顫示警。楚風側身翻滾,一道血色匹練擦著耳際掠過,在水流中炸開腥臭氣泡。轉頭望去,竟是三條生著人臉的怪魚,獠牙間還掛著半截道袍碎片。
"黃泉道的看門犬。"女子虛影如遊魚般穿梭,"用雷法。"
楚風並指成劍,指尖躍動的卻是漆黑電弧。這是吞噬血獄圖獲得的天罰之力,所過之處連血水都被蒸乾。怪魚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化作白骨沉入水底。
前方忽然亮起幽綠鬼火,隱約可見殘破的界碑。楚風正要上浮,小腿突然被冰涼手掌抓住——溺斃在此的修士屍骸集體蘇醒,腐爛的手指深深摳進他血肉!
"彆用靈力。"女子虛影貼著他後背,"這些是怨水屍,越掙紮纏得越緊。"
楚風強忍劇痛摸向腰間,拽出半塊硬化的狼王髓。這是野狼穀"贈送"的藥材,此刻在血水中竟泛起熒光。屍群突然躁動,竟互相撕咬爭奪起發光的髓塊。
趁此間隙,楚風蹬水衝向界碑。碑文被腐蝕得模糊不清,唯剩"忘川"二字泛著血光。他伸手觸碰的刹那,整條冥河突然倒流!
"抓緊!"
女子虛影化作綢帶纏住他手腕。天旋地轉間,楚風被甩到龜裂的河床上。這裡沒有水,隻有粘稠的血漿在溝壑間蠕動。十八具無頭銅像跪成圓圈,中央祭台上插著半截熟悉的劍鋒。
"我的本命劍"楚風瞳孔收縮。三百年前崩碎的天霄劍殘片,竟成了鎮守忘川的陣眼。
地麵突然隆起土包,鑽出上百隻血蛭。這些邪物長著人耳,背部浮現痛苦麵容。楚風揮劍欲斬,卻發現靈力滯澀——忘川禁法,任何術法都會反噬自身!
血蛭群蜂擁而上,瞬間爬滿全身。尖銳口器刺入皮膚時,楚風眼前閃過零碎記憶素衣女子在雷劫中消散,自己抱著殘劍跳進幽冥血海,用最後的力量封印天罰
"咳!"
女子虛影突然實體化,蒼白手指插入他心口。劇痛中,龍形烙印迸發金光,將血蛭儘數震飛。楚風半跪在地,看見她指尖沾著金血"記住,你欠我兩條命。"
不等回應,她突然望向祭台後方。血霧中浮現九盞青銅燈,與天山派的引魂燈製式相同,燈焰卻是詭異的猩紅色。
"佛門的往生燈?"楚風皺眉。燈陣中央懸浮的舍利子布滿裂紋,分明是被人強行汙染。
"小心腳下!"
女子厲喝聲中,血漿裡伸出白骨巨爪。楚風橫劍格擋,天霄劍竟被腐蝕得滋滋作響。更可怕的是舍利子開始滲出黑血,往生燈陣逆轉成煉魂邪陣!
"用劍刺膻中穴。"女子虛影突然貼到他背後,冰涼手掌覆上他握劍的手,"我教你破這往生咒。"
劍鋒入體的刹那,楚風看到三百年前的真相阿沅並未死在雷劫中,而是自願化作劍靈鎮壓血海。所謂道侶反目,不過是演給天道看的一場戲!
往生燈接連炸裂,舍利子化作齏粉。楚風咳著血沫拔出劍,發現傷口湧出的是金黑交融的液體——兩股力量開始融合了。
"第三關要來了。"女子虛影淡得幾乎透明,"記住,血海最深處藏著"
話未說完,整片空間劇烈震顫。血河倒灌進裂縫,將二人衝向下遊。楚風在激流中瞥見風雨樓主的身影,那家夥正站在血海漩渦中央,手中殘圖與天罰之力產生共鳴。
"來得正好!"風雨樓主狂笑著展開殘圖,"本座等你多時了!"
漩渦中升起青銅巨門,門縫裡滲出粘稠的黑暗。那是比血海更深邃的罪惡,楚風前世親手封印的幽冥裂隙正在重啟!無數蒼白手臂從門內伸出,每一隻掌心都睜著猩紅眼珠。
楚風握緊劍柄,突然將剩餘狼王髓全部吞下。狂暴的妖獸精血衝散靈力桎梏,他借勢揮出天霄九式最強殺招"斷輪回!"
劍光劈開血浪的瞬間,女子虛影徹底消散。風雨樓主臉上的獰笑突然凝固——殘圖上屬於阿沅的那部分正在發光,本該被汙染的往生燈陣在海底重新亮起!
"不可能"他低頭看著心口冒出的劍尖,"你明明已經"
"我說過,有些因果必須斬斷。"楚風擰轉劍柄,天罰之力順著劍身灌入敵人體內,"比如三百年前就該死透的叛徒。"
風雨樓主炸成血霧時,青銅巨門轟然閉合。楚風跌坐在緩緩平息的漩渦中,看著掌心浮現的蓮花劍印——這是阿沅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血海儘頭泛起晨光,第一縷陽光刺破黑暗時,楚風聽見遙遠的海麵上傳來船櫓聲。擺渡人戴著鬥笠的身影逐漸清晰,船頭燈籠上寫著熟悉的佛偈
"苦海無涯,回頭無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