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無疑是一枚火種,徹底引燃了學子們心中醞釀許久的怒氣。
有人高呼:“彈劾!即刻上書朝廷彈劾此獠!”
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書生作出更為激烈的提議:“諸位,須知今日之舉若無響應,便是紙上談兵。今夜我等當以行動表明立場!眾人聽令,隨吾去焚了考院,以示抗議!”
現場一片嘩然,先是短暫的沉默,而後眾人竟紛紛響應。“焚!焚!論秦羽者,一律國賊!”
……
翌日清晨,金鑾殿上金鐘餘音未散,文武百官卻已紛紛挽袖起身,個個摩拳擦掌。
“臣有本奏!”
首位出列者是一名衣冠規整的中年官員。
“說吧。”
雲墨染的聲音不急不緩,仿佛將情緒封鎖在某道無形的屏障之後。
那中年官員清了清喉嚨,言辭懇切:“啟奏女帝,秦羽初來乍到,屬下本以為他定會兢兢業業,不辱使命。”
“然其以偏激舉措亂我科舉,更引發京中士子暴動,實屬過失重大!臣懇請陛下,嚴加懲治秦羽,以正國法!”
“臣附議!”
“臣亦認為此事不可姑息!”
接連有十數人出列,眾說紛紜,言辭間無不露出對秦羽的不滿。
似乎整個大殿中,除了那處在中央之位的雲墨染,已無人能為他辯白。
然而,女帝始終未曾顯露半分情緒。
考生赴死、文臣聯名上書、京城士子暴動,這些本可提前預防的問題,如今以最劇烈的方式席卷而來。
“茲事體大,容後再議。”
終於,雲墨染伸手打斷了紛雜的陳述。
聲音中不見慍怒,卻帶著不可反駁的威嚴。
百官聞言,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嘴邊的言語咽了下去。
而後,退朝。
雲墨染緩步踏入禦書房,一如既往,房中幽蘭的香氣清淡徐徐,卻未能遮掩此時她心中的煩悶。
白玉書案上摞著一疊奏折,紅漆的印泥仍凝而未乾,映出昨日喧囂未息的痕跡。
她素來鎮定慣了,但經大臣們咄咄逼人的口氣,不免徒增幾分倦意。
她隨手拈起一支朱筆,準備批閱,卻見那奏折亂中偏偏多了一物。
是一封信,觸感略顯粗糙,紙張四角微卷,顯然是匆匆寫成,甚至邊緣竟還有幾點洇開的墨跡。
她挑眉,目光落在封口上的紅泥:“八賢王秦羽?”
心緒沉了下來,她拆開信封,將紙張展開。一看,便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好大的膽子。”
秦羽的字跡清俊,如霜刃劈石,入目便是一句:“秦羽知罪,不敢存僥幸,隻願自請治罪,勿連累他人。”
言辭之間竟不含一絲辯白,仿佛當真甘願以一己之軀背負這場風波的罪名。
最後還特意提了一句:“望陛下逢此亂局,毋因小臣而動搖國本,實乃臣愚生惶恐所不能報。”
寫到末尾,甚至落了一句讓她哭笑不得的“願伏首祠堂,請先聖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