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染心中一震,自覺這些話從秦羽嘴裡說出來,竟比素日聽到的大臣爭鬥謾罵還要刺耳萬分。
“你……”她蹙眉,不知該氣怒還是該覺得荒謬,“秦羽,如此出言對一己血脈,未免也太過絕情。秦月畢竟是你的——”
“不再是了。”他打斷她,語調一如之前那般冷清,甚至隱隱透出幾分懶散,“從今天起,她再不是臣的女兒,也與臣無乾。既然她無能,臣何必辛辛苦苦為她背負名聲罵名?”
雲墨染原本想再說些什麼,可麵對秦羽的那副漠然神情,她的舌尖卻像是打了個死結,什麼也吐不出。
好半晌,她才輕歎一聲,敢情也顧不得維護威嚴了,語氣竟軟和了幾分:“所以,如今你是徹底想通了,隻安分做個閒散王爺了?”
秦羽一挑眉,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陛下這話聽起來,有幾分失望啊。”
雲墨染被噎得一愣,隨即翻了個白眼:“朕隻是提醒你,若是真心想置身事外,就彆成天琢磨著這些能掀起腥風血雨的‘小發明’。”
“陛下誤解了,”他含笑搖頭,“臣這一回,可是隻有單純的‘天下蒼生’罷了。以往雖多有算計,如今放下了,那些功利心也便化作烏有。”
雲墨染盯著他半晌,眸中忽地波光輕閃。
她看著這男人,那雙總顯得有些戲謔的眸子深處,竟難得多出幾分坦然與從容。
她終是點點頭:“你想要的,朕會做到。”
秦羽微微一怔,旋即淺淺一笑:“承蒙陛下謬讚。”
兩人相顧無言,冷風被積雪折轉吹來,竟將雲墨染耳邊的發絲掀起了一縷。
她剛想整理袖袍起身,卻見秦羽提前站了起來。
“陛下若不留下用膳,那便容臣……早些歇息了。”
他聲音懶洋洋的,似是毫不遮掩趕人的意圖。
“你!”
雲墨染瞪了他一眼,心裡惱火這人到底是能耐大了還是全然沒了分寸。
可對上他那毫不掩飾的困意神情時,她又無可奈何地哼了一聲,隻得拂袖離去。
隻不過,回頭時,鵝毛大雪將他立在庭中的身影修飾得周遭一片幽冷,莫名讓她心裡生了幾分遲疑。
她有些懊惱地甩甩頭,“可真是越發捉摸不透了……”
……
很快,“女帝要為捐款商人立碑”這件事,攜裹著滿天下的議論,湧入大淵各地。
上洛城的榮安侯府,此刻酒宴正濃。
幾位世家公子倚坐在紅木桌旁,杯中梨花白晃蕩,一片暗香浮動。
酒過三巡,話題越過山珍海味,直奔皇宮而去。
“聽說了嗎?那位陛下……”
一名袍袖繡金的年輕人拖長了音調,眼底霧氣氤氳。
“你是說女帝要給商人立碑的事?”
另一人唇邊挑著半分輕蔑,搖著折扇接上話頭,“堂堂一國天子,居然為了討好一群商賈,竟做出此等媚態,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