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能完全理解雲墨染此刻的心意,隻覺得這位陛下當真是——
看似陰晴不定,實則居高臨下,似笑非笑之間,早已將天下儘收眼底。
……
世家大族勒令族中子弟,嚴禁與捐款一事沾染半分關係。
畢竟在他們看來,與“賤商”同流合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鵝,他們越是禁,那些平日裡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商賈們,越是熱情高漲。
這就好比一個常年吃糠咽菜的窮小子,突然有一天有人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肉包子,他能不狼吞虎咽嗎?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賈雖富可敵國,卻始終低人一等。
如今,女帝竟然要為他們立碑!這可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啊!
誰以後不能拍著胸脯,趾高氣昂地嚷嚷:“瞧見沒,我家可是有女帝禦賜的功德碑!”
這碑,立的不僅僅是商賈的名,更是他們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底氣!
此舉,可謂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不僅解決了滄州水患的燃眉之急,還變相地鞏固了女帝的皇位。
畢竟,這些捐了錢的商賈們,哪個不盼著女帝長命百歲,江山永固?
否則,這捐出去的銀子,豈不都打了水漂?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戶部尚書常錦山近來嗓音倒成了朝堂上最響亮的一抹存在。
每日清晨,金鑾殿議事未開,他便在戶部衙門用那一口緩緩悠悠的調子開講,已成慣例。
“東巷王家,捐黃金三百兩——”
話音一出,下麵聽的眾人便暗自點頭:這個王家,倒是體麵。雖然捐的不算多,多半是先探探動靜。
“南街劉員外,捐白銀一千兩!”
此處略有驚呼。
畢竟劉員外雖為商賈首富,卻是個摳得出油的主兒,如今竟大方掏出這般數目,也算是奇聞了。
常錦山清了清嗓子,壓住笑意,尾音拖得悠長:“梧桐鎮……吳員外,黃、金、一、萬、兩——!”
這一句如同重錘落案,滿屋皆震,連不遠處守門小吏也不由得探頭張望。
“這吳員外,當真不要命了嗎?”
禮部侍郎朱鴻一臉震驚,手中折扇猛然一收,“就不怕傾家蕩產?”
“嗬,這你怕是有所不知了。”
有識滋味者悠悠開口,“這吳員外雖非京中人,但他背後與某些世家略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正好趁機賣個大人情,如此深謀遠慮之舉,不也恰恰為陛下之策正名了?”
另一小吏眼中卻滿是遲疑,湊在一旁小聲念叨:“陛下這是看重銀子大過世家的臉麵,此話……不妥吧?”
被他一提醒,眾人心裡頓覺迷茫。
這風向變得實在太快,仍需重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