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影兒的事兒呢”胡八指啞然失笑,接過酒葫蘆抿了一口還給了衛燃。
“你留著吧”
衛燃擺手拒絕了對方遞來的酒葫蘆,“趁著天兒好,我去前麵給你們照張相。”
說完,他逃似的催著咬人馬追上了最前麵的烏娜坎。
經過趙金玉和邱勇武的教導,再加上騎的是相對溫馴的騾子,這麼幾個小時的功夫,邱老大和小四兒已經騎的算是有模有樣了。
在聽聞又要照相,而且還是照著騎兵的方式照相,邱家三兄弟總算暫時忘記了心中的悲傷,任由有一瞬間愣神的趙金玉指揮著大家排成了一排,讓衛燃給他們照了一張相片。
“正好也歇一歇吧”
照過相之後烏娜坎說道,“再往前走就要出去了,林子外麵的鬼子可不少,咱們等後半夜的時候再走。”
胡八指等人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跟著烏娜坎離開冰封的河道鑽進林子,尋了個背風的位置搭好了帳篷。
“等再跑起來,要把沒用的東西都丟下了。”
烏娜坎不等火盆重新點起來便開口說道,“等下給馬喂足了料吧,後半夜要是過不了江,咱們這老些人恐怕也活不下幾個。”
這話說完,眾人全都沉默了下來,顯然,就像不久前胡八指單獨找到衛燃提前做出的那些安排一樣,所有人其實都已經意識到,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一道生死難關。
在眾人的沉默中,火盆被順利點燃,那些沿途收集的木柴上,也被壓上了珍貴的煤炭。
隨著炭塊在烈火的炙烤下逐漸變得赤紅,這頂勉強夠所有人躺下的帳篷裡也變得愈發溫暖。
“我去喂牲口,烏娜坎,過來搭把手唄?”趙金玉突兀的說道。
“行”
烏娜坎也沒當回事兒,起身跟著趙金玉離開了帳篷。
“你們仨”
胡八指突兀的開口說道,“邱老大,勇武,還有小四兒,俺以隊長的身份,交給你們仨一個任務。”
“啥任務?”邱老大離開說道。
“咱們這一趟,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護送趙金玉同誌還有烏娜坎同誌過河。”
胡八指嚴肅的說道,“但你們之前肯定也聽見烏娜坎說了,就算是過了江,還要走好幾天的路呢。”
見邱老大下意識的點頭,胡八指繼續說道,“俺交給你們仨的任務,就是務必跟著趙金玉過江。”
“隊長,你這意思是你不打算過江了?”邱老大離開反應過來。
“俺過不過去的不打緊”
胡八指說道,“俺是說萬一,萬一俺們過不去,等到了江對岸,趙金玉同誌還有烏娜坎同誌可就靠你們仨保護了。”
不等邱老大說些什麼,胡八指繼續說道,“邱老大你小子有腦子,小四兒槍打的準,勇武知道怎麼治病治傷,有你們仨保著,趙金玉和烏娜坎肯定能完成任務。”
“那你們呢?”勇武開口問道。
“俺倆不打緊”
胡八指自信的說道,“俺從7歲那年就跟著俺爹俺爺打獵了,這鑽山林子還能被小鬼子比下去?俺們要是打算跑,小鬼子再長兩條腿兒也彆想追上。”
見邱老大欲言又止,胡八指認真的說道,“趙金玉就是個沒腦子的棒槌,烏娜坎是個娘們兒,這倆總得有人保護著才行,把他們倆交給你們哥仨俺放心。”
“要不還是你和衛大哥護送他們倆吧”
勇武開口說道,“到時候真有什麼事兒,俺們哥仨”
“胡鬨!”
胡八指在勇武的後腦勺不輕不重的來了一下子,“這事兒交給你們哥仨俺們能放心?俺們到時候非得回來救你們不行,到時候弄不好都得交代在江邊上。”
“那你們呢?”小四兒執拗的問出了剛剛勇武問過的問題。
“衛大哥,你來說。”胡八指義正言辭的把鍋甩給了衛燃。
“你們是抗聯戰士吧?”衛燃反問道。
“是啊,俺們早就是了。”邱老大離開答道。
“戰士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
衛燃緊追著話茬答道,“你們既然是抗聯的戰士,就要服從命令,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是什麼都給你們解釋,這仗還打不打了?我和胡隊長有我們的安排,咋的?還都得解釋給你仨聽?你們是趙軍長不成?”
“我們.”
見邱老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衛燃繼續說道,“總之,你們要是當自己是抗聯戰士,就服從胡隊長的命令,他命令你們仨跟著趙金玉還有烏娜坎過河,你們就跟著他們過河,就算是死,你們也得跑到河對岸再死!現在你們仨回答我,你們是不是抗聯戰士?你們是不是服從命令!”
“是!”
邱老大三人下意識的給出了回答。
“既然這樣,他們倆就交給你們仨了。”衛燃用大拇指指了指帳篷外的方向,“等到了對岸,還有給你們的其他任務呢。”
“啥任務呀?”小四兒下意識的問道。
“不該問的彆問”
衛燃嚴肅的說道,“等到了對岸,趙金玉會給你們新命令的。”
“那你們咋辦?”邱老大也忍不住問道。
“我們倆準備去找昨天幫過咱們的土匪”
衛燃見胡八指準備開口,隻能繼續編造著謊言,“到時候要想辦法說服他們抗日,還得想辦法把咱們搶下來的土匪窩裡的那些東西送回去,事情多著呢。
行了,快點兒休息吧,等過江之後,可全仗著你們哥仨保護他們倆了。”
“可是.”
“哪來那麼多的話?”
胡八指不耐煩的問道,“咱們這是特娘的打鬼子呢,不是和尿泥過家家,打鬼子哪能不死人?以後有需要你們的時候,現在你們任務就特娘的保著他們倆過江!”
“你們仨不會是害怕了想逃吧?”衛燃故意問道。
“俺們死都不怕!”勇武第一個說道。
“沒錯!俺們死都不怕!”邱老大和小四兒也跟著說道。
“既然不怕,那就完成任務。”衛燃故作輕蔑的問道,“你們不會連這種任務都完不成吧?”
“這有啥難的!”最先被帶歪的小四兒立刻不滿的說道,倒是邱老大和邱勇武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過江之前,這件事對他們倆保密”胡八指額外補充道,“從過江之後開始,你們仨就算是趙金玉趙隊長的兵了。”
話題聊到了這裡,邱老大和邱勇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終隻能艱難的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趙金玉和烏娜坎先後鑽進了帳篷,眾人默契的沒有談及有關過江的任何話題,隻是翻出了各種吃食架在火盆上
這連日來的奔襲,這一餐吃的格外沒滋沒味,也唯獨這一餐,每個人甚至每一匹騾馬都儘可能的多吃了一些。
等填飽了肚子,放哨的工作交給了邱家三兄弟,其餘四人則躺在火爐邊閉上了眼睛。
但偏偏這四人又都沒有挑明但卻又全都清楚的知道,其餘三人其實都沒有睡著。
相比之下,倒是邱家兄弟頗有些年少不知愁,除了放哨的小四兒,邱老大和邱勇武全都在吃飽之後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在帳篷外一直沒有停下的風雪聲中,衛燃也在苦熬了不知多久之後艱難的入眠。
當他被叫醒的時候,帳篷外的風雪依舊,但天色卻已經變得一片漆黑。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但壞消息是,所有人全都聽到了刺耳的狼嚎。
“該走了”烏娜坎開口說道,“把用不上的都丟在這兒吧。”
“帶著騾子,所有的騾子。”
似乎早就醒了的胡八指開口說道,“趁著你們睡覺的時候俺紮了幾個草人,到時候綁在騾子上,真遇到意外說不定能用上。”
“也行”烏娜坎痛快的應承了下來。
沒有過多耽擱,眾人鑽出了溫暖的帳篷,隨後便看到了不遠處一棵鬆樹下堆著的草人。
這所謂的草人,不過是用鬆枝綁出了大致的人形罷了,這要是離近了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不對,但這離遠了,尤其還是這種鬼天氣,無疑極具迷惑性。
“邱老大,你騎這匹鬼子的東洋馬,看看你騎馬的本事學的咋樣了。”胡八指搶先說道。這樣一來,除了他所有人騎著的都是軍馬了。
“胡大哥,你”
“這匹大白騾子跟了俺好幾年了”胡八指親昵的拍了拍那匹大白騾子的脖頸,“接下來要拚命呢,騎著它俺踏實。”
聞言,原本打算說些什麼的趙金玉閉上了嘴巴,借著帳篷裡透出的微弱火光和烏娜坎對視了一眼,後者則認真的朝著他點了點頭。
利用出發前的最後這點時間,眾人合力將胡八指其他做的那幾個草人用繩子綁在了那幾頭清空了負載的騾子背上,甚至給這幾匹騾子的貨架上都掛上了點燃的馬燈,並且用布罩套了起來。
毫無疑問,必要的時候,隻要扯掉那些布罩,這些騾子就是吸引火力的最好靶子。
“該出發了”胡八指話音未落,已經騎上了那匹大白騾子。
“駕!”
烏娜坎乾脆的往馬屁股上不輕不重的甩了一鞭子,赴死一般帶著身後那些信任她的抗聯戰士衝向了原始森林之外,衝向了冰封的黑龍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