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新年的第二天,天氣從一大早就陰沉著,從山一側飄過來的濃雲很厚,看著沉甸甸的,就像是一層隨時可能墜落下來的黑灰色岩石。
昨晚的天氣預報上說,今天會有一場大雪,隻不過時間是在下午,但清早起來,陰沉的天空上就開始飄起了細碎的冰渣,沒錯,下的不是雪,而是冰渣。
這次從首爾回元通裡過新正,安如鬆是沒打算在家裡多待的,按照之前規劃的行程,他今天一早就應該帶著如彬返回首爾了,隻不過因為計劃投資建廠的事,他不得不多停留一天。但不管怎麼樣,他明天是必須趕回首爾的,因為按照珍妮此前與他的約定,隨後的兩三天裡,就是他與倫納德會麵的時間了,他是不能錯過這次會麵的。
既然明天就必須趕回首爾,那他今天就得走,因為這場雪如果下大了的話,嶺東高速路是肯定要封掉的,而下道崎嶇南行,在鋪上一層雪的話,估計就沒法走了,所以,他得趕在這場雪下大之前回到首爾。
上午九點鐘的時候,原本細碎的冰渣中,就開始夾雜黃豆粒大小的雪,隻是下的還不是很密集,稀稀拉拉的,但看得出來,這天距離雪下大也沒多長時間了。
又同安父安母,以及如澤等三個兄弟聊了一會兒,尤其是叮囑三個兄弟,讓他們踏下心來好好學習,主要是跟管理玩具廠的負責人好好學學管理方麵的東西,直到臨近九點半鐘的時候,安如鬆才帶上如彬,同養足了精神的羅敏智一塊出了門。
奔馳車在細雪中穿過村子,在裡長羅勝奎的家門口,與早就等候在那裡的羅勝奎彙合,而後一前一後的駛出元通裡,直奔嶺東高速路的方向而去。
嶺東高速路從首爾通往半島的東海岸,幾乎橫穿了整個的江原道,它也是元通裡與外界溝通的最佳選擇。隻不過元通裡並不是緊挨著嶺東高速路的,就像羅勝奎所說的,從元通裡到嶺東高速路,還有12公裡的一段距離。
12公裡的一段路,聽上去似乎並不是多麼的長,但不要忘了,元通裡是在山區的,綿延的加裡山就在這裡,而這12公裡的路不僅崎嶇難行,而且沿途會經過四個落石路段。若是晴天的時候還好說,一旦趕上雨雪天氣,這條路根本就沒法走。
所以,如果不投入一大筆錢的話,這段路是沒有那麼容易修的,否則的話,它也不會成為困擾元通裡的一旦難題了。
此前,羅勝奎為什麼不惜得罪金熙烈,也想讓安如鬆將玩具廠建在元通裡?他除了看中玩具廠的三百個工作崗位之外,還希望安如鬆能夠投入一筆錢,將這12公裡的路給修上。
這是元通裡連接嶺東高速路的12公裡道路,如果元通裡自己不修的話,就彆指望水洞麵會投入公共資金來修,而以元通裡百十戶人家的規模,根本就修不起這樣一條路。
宣傳標語曰“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不僅僅放在國內是準確的,放在韓國同樣也是準確的。
頂著細碎的雪,兩輛車爬過12裡的山路,當前方遠遠可以看到嶺東高速路的時候,走在前麵的現代轎車放慢車速,碾著碎石緩緩停靠在路邊。
奔馳車上,負責開車的羅敏智,也轉動方向盤,將車停靠在了路邊上。在看到前麵車的駕駛車門打開,穿了一件黑色羽絨服的羅勝奎跳下車之後,他才推門下車,又走到後麵的車門邊,替安如鬆將車門打開。
“如鬆啊,你看看這裡,”當安如鬆下車的時候,羅勝奎已經快步走到了近前,他朝雙手上哈著氣,目光卻瞥向道路南側的田地,說道,“從這條路開始,一直到南麵的清澤江,都是咱們元通裡的地。”
或許是因為國小民弱,偏偏民族主義情緒還比較高的緣故,韓國人總喜歡誇大。就像所謂的清澤江,其實就是一條寬不足三米的小河溝,在國內的話,這玩意被稱為排水乾溝,而在韓國,它就是江!
羅勝奎說完這番話,語氣一頓,又心虛般的朝周圍看了看,這才接著說道“如鬆啊,你彆聽金麵長說的那些廢話,咱們元通裡畢竟是你的根,你就是在咱們裡長大的,不是嗎?所以,有條件照顧到咱們自己人,為什麼不優先考慮咱們自己人呢?是,金麵長沒說錯,咱們裡沒有那麼多的年輕人,彆說是三百個人,就算是一百個人都湊不出來。可那又怎麼樣?咱們元通裡湊不出300人,不還有清溪裡、安源裡嗎?”
“至於地,你也不用擔心,隻要是你需要的,不管是200畝還是300畝,咱們都能給你解決掉,”嘴裡說著,羅勝奎似乎是又有了底氣,他抬起胳膊,在眼前畫了個圈,嗓門提高道,“不是你勝奎叔吹牛,就這片地,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用的話,咱們還可以往南擴。”“清澤江南邊好像不是咱們裡的地方了吧?”安如鬆朝著南邊遠遠眺望,嘴裡卻是輕聲笑道。
前身留給他的記憶中,有很多關於元通裡土地的信息,由此可見,他的前身對土地其實是有一定執念的。想想也是,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在佃租彆人家的土地,當初之所以離開元通裡,也是因為租種羅經亙家的地已經養不活一家人了。
不過,安如鬆與前身的觀念是截然不同的,他可從沒想過要去耕地,也沒想過去做什麼地主,那玩意太低級了。
“沒錯,清澤江南邊是清溪裡的地,嶺東高速路西邊是安源裡的地,”羅勝奎點頭說了一句,但緊接著又補充道,“不過你可以放心,隻要你確定要在這裡投資建廠,地的事我可以出麵去跟他們兩個裡談,保證不會出問題。”
安如鬆將目光從遠處收回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給羅勝奎與旁邊的羅敏智各自分了一支,又替兩人點上之後,這才微笑著說道“勝奎叔,這麼說吧,我其實對這個廠建在什麼地方,並沒有什麼具體的看法,不管是在咱們元通裡,還是在彆的裡,都無所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儘快把用地的問題解決掉,同時,要不留糾紛的問題。”
將自己的煙也點燃了,他吸了一口,接著說道“我的想法是,如果勝奎叔能夠把用地的問題解決掉,那麼廠裡招工的事情,就可以委托給勝奎叔。到時候,勝奎叔可以搞一個中介,廠裡可以把招工的委托交給你的中介去處理,隻要你送到廠裡的工人符合要求,那麼廠裡就不管你的中介如何運作。”
羅勝奎顯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整個人臉上的表情看著有點懵。沒辦法,儘管是元通裡的裡長,但這個小破村子實在是太閉塞了,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有限,更何況這種勞務輸出的生意,羅勝奎哪有機會接觸啊,所以,即便是安如鬆給了他許諾,他也不明白其中潛藏著多高的利潤。
看出了這家夥不懂自己的意思,安如鬆笑了笑,轉身朝停車的位置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勝奎叔,我建議你先去了解一下中介這件事,等你搞明白了,隨時可以打電話聯係我,至於建廠的事,不急”
說著話,他已經走到了奔馳車旁邊,“至於用地的事,我就要這裡,清澤江以南,嶺東高速路以西,暫時規劃200畝用地,勝奎叔去和那些地的主人談吧。”
對於安家其他人,乃至於羅勝奎、金麵長來說,安如鬆投資建玩具廠的事,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因為它不僅關係到水洞麵的稅收,還關係到了300個工作崗位,但對於安如鬆來說,這筆投資卻根本算不上是什麼事,彆說是玩具廠有訂單,不太可能虧損,即便是虧損了,又能怎麼樣?
在安如鬆前世的那個世界裡,有一個關於韓國天氣預報的笑話,大概的意思,就是韓國的天氣預報很簡單,不需要報道具體的城市天氣,隻需要說“全國如何如何”就完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笑話,韓國的麵積雖然小,但也沒有小到那種程度,但事實是,一旦有個雨雪天氣什麼的,確實是大半個半島都會受到影響。
辭彆了羅勝奎,安如鬆坐車上了嶺東高速路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半鐘左右,當時雪下的還不大,就是淅淅瀝瀝的冰渣中,夾雜著一些豆粒大小的雪,可等到奔馳車進入首爾市區的時候,雪已經下的大如飄絮了,整個城市凡是能掛雪的地方,都已經隱隱見白。
回到首爾的安如鬆,並沒有直接回鬆泉洞大宅,而是直接去了ngn公司。
今天,公司所有的韓國籍員工都放假了,但那十幾個老毛子程序員卻沒有休假,畢竟對老毛子來說,新正根本就不是什麼節日,而且他們離鄉背井的,在韓國又沒有什麼親人,即便是休假了也無處可去。
不過,安如鬆之所以一回首爾就立馬趕去公司,卻不是為了這些老毛子員工的,他是為了珍妮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