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帶張虞拜見袁紹,與後世拜堂口有異曲同工之妙。
六九城幾乎是聚集了全天下各方有名有姓的王公大族,祁縣王氏在並州雖是望族,但放眼天下之中,王氏僅僅是中等水平的大族。
王允在豫州或有人給幾分麵子,但在六九城中地位、名望比王允高者不知有多少,更彆說當下權傾朝野的十常侍及其門下鷹犬。
而今拜見袁紹,不是說張虞就此成為袁紹門人,而是與袁紹認識下,混個眼緣,往後在雒陽城中走動,也會更便利些。
袁紹在開頭與張虞聊了幾句,之後便當著張虞的麵,與逢紀、許攸三人聊著朝野上的事。
袁紹神情不忿,說道:“今日朝議,宦官竟以朱儁久圍宛城不克為由,言其才疏學淺,欲將其罷黜。若非張司空(張溫)以白起伐長平,樂毅下齊國為例子,言語力勸陛下,恐朱儁將軍需被免職歸雒!”
“宦官亂政,插手軍政。”逢紀蹙眉說道:“今下河北軍事之所以曠日持久,多因宦人進獻讒言,令陛下罷免盧子乾,而後以董卓更替。若是延用盧子乾,今時恐早已掃平河北蛾賊!”
許攸捋須而思,問道:“大將軍無~”
說著,許攸看了眼張虞,這就停止了說話。
袁紹笑了笑,說道:“濟安雖與我初識,但其非閹黨之輩,子遠但說無妨。”
張虞的身世背景,袁紹已有所耳聞,其依靠祁縣王氏得以幸進。而祁縣王氏的王宏、王允二人都是反宦官主義者,張虞注定無法與宦官合流。這種情況下,袁紹並不擔心張虞會胡亂說話。
許攸繼續問道:“大將軍無反正撥亂之意?”
袁紹沉吟少許,說道:“大將軍上任不久,縱有意謀劃,但亦無力為之。”
聞言,憑借對曆史的了解,以及入中原以來的了解,張虞對朝廷局勢有幾分了然。
黃巾之亂前頭,經曆兩輪的打擊,士族力量被壓製嚴重,朝廷上十常侍把持朝政。
黃巾之亂時期,為了確保士人不倒向黃巾軍,黨錮被解除,大量士人隨之入仕,而作為外戚力量的何進被漢靈帝任用。
在這種情況下,雒陽政壇上出現了三股政治力量,黨人因為長期受到宦官打壓,為了理想、權利以及複仇,肯定會向宦官發起進攻。而何進雖為大將軍,但肯定不甘心自己手上無權,必然會采取動作。
宦官作為舊秩序的受益者,必然不會放棄權利。而且他們也非常清楚,一旦政治鬥爭失敗,依照前車之鑒,他們注定走向死亡。
可以說黃巾之亂,既是東漢地方勢力坐大的前奏,更是為數年後那場宮廷政變拉開序幕。
雖然袁紹還在上麵交談,但張虞腦中已是旋轉。他基本明白這場黃巾之亂所帶來的影響,他不單單是地方勢力坐大抬頭的前奏,更是為數年後那場知名的宮廷政變拉開序幕。
如果從這一角度來看,漢靈帝之前一直維持單一派係治國,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畢竟宦官能為他搞錢,維持朝堂政局的穩定。
但是漢靈帝估計沒想過他親手扶持的宦官集團,如何在地方剝削百姓,搞得民怨四起,更不知宦官集體竟與張角存在瓜葛。
有小智而無大慧,用來形容漢靈帝非常恰當!
在張虞思索間,袁氏仆人趨步而來,拱手道:“稟主君,何公已至屋外!”
“何公來了?”
袁紹欣喜了下,遂準備出迎。
見袁紹另有客人,王晨起身告辭,說道:“今天色已晚,晨與濟安先行回府了。”
袁紹挽留了下,客套道:“不如留下一同用膳?”
張虞聽出趕人之意,說道:“虞需籌備歲舉,不敢久留,多謝袁君好意。”
“善!”
待張虞、王晨離開袁紹府邸後,張虞見袁紹出迎一位中年男子,手挽著手入府,二人關係甚是親密,頓生好奇。
張虞問道:“那何公是為何人?”
王晨挽著韁繩,說道:“何公其名為何顒,字伯求。其才學斐然,多與名士相交,後因宦官誣陷,身陷黨錮之禍,不得不逃亡汝南郡。本初兄與其關係甚密,常與之謀事。”
“今黃巾亂起,黨人恢複官職,故何公被張司空所征辟。自何公入職以來,因所獻謀略出眾,深受三公重用,屬吏皆以其為長。”
說著,王晨笑了笑,說道:“今後濟安如若與何公有所交集,倒是可求他為你點評一番。”
“點評?”
“我在潁川時,曾聞許劭所為之月旦評。”張虞說道。
王晨搖頭而笑,說道:“月旦評,每月旦日點評士人,如此荒唐可笑,豈能令眾士人信服,此語不足以信。何公遊曆中原,為各族坐上賓,今又為三公門前客,許氏兄弟安能勝過何公?”
張虞倒是受曹操向許劭求評語影響,以為‘月旦評’在漢末屬於頂級欄目。殊不知曹操求評語時,那時曹操還是微弱身份。在曹操入仕之後,為了更上一層樓,向橋玄、何顒二位名士求評語。
許靖能混到出任蜀漢太傅,除了自身積攢的名氣外,更多是因許靖活得夠長,將許多名氣比他高的人熬死,以及與蜀漢位於西南有關。
若將許劭兄弟點評的月旦評與何顒點評進行對比,月旦評類似為點評界裡的初級,而何顒評語屬於點評界中的中高級水準。
初有了解士人點評風氣,張虞不得不感慨古人在輿論宣傳上挺會玩的,利用名望做背書,將點評搞成生意,甚至還能因評語而揚名,像極了後世藝術圈為了利益,互相勾結,壟斷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