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廟墓我經曆過幾次,沒有哪一次是太平安穩的,這種墓一開,事後必然見邪。”
“那這種墓裡頭會有好東西麼?”
“我說了,不能開。”
“都到這一步了,你說不開就不開了?這次行動前後花費了這麼大成本,還折了倆兄弟,現在還被警察看在醫院裡出不來。”
“聽我的,你們都說過的,要聽我的,我是頭兒!”
金秘書伸出手,抓住丁大林的脖子,冷聲道
“老東西,今天這墓,怎麼著都得開,警察已經注意到我們了,我們必須要乾完這趟活兒好出去躲躲,沒錢,大家夥躲個屁!”
“你……你為了錢……不要命了……了麼……”
“沒錢,要這條命有什麼用?”
金秘書抽出一把匕首,對著丁大林的老臉上下蹭了蹭“老東西,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開……我開……”
“很好,接下來怎麼弄?”
金秘書鬆開手,丁大林捂著脖子邊喘息邊回答道
“小廟墓講究困鎖,大廟墓講究封閉性,都是為了把裡頭鎮的東西釘死在這裡,開這種墓,沒有其它方法,隻能用笨辦法先沿下角開出縫,再用外力拉。
但我勸你,再考慮考慮,真的。”
“嗬,你要害怕了,就上去找個地方躲著去,彆礙事。”
“好言難勸……”丁大林最後看了一眼坑洞,然後就爬了出去,接下來又爬出魚塘,來到了外麵。
他重新拿起了羅盤,抱在懷裡,低著頭嘴裡不停念叨著,像是在禱告。
“小遠,那老頭原來不是老大啊?”
“當他能帶著大家賺錢時,他才是老大,如果阻礙大家賺錢了,那就不是了。”
李追遠看出來了,那丁老頭也認出了廟墓,但很顯然,他現在說話不管用了。
一根根掛鉤被固定上去,這邊打了個手勢後,那邊就開動了機器。
但繩纜都被繃緊了,卻依舊沒能把這頂給開下來,隻是讓它這圓弧頂傾斜了位置。
也就是說,這座塔,斜了。
“下去撬!”金秘書現在已經代替了丁大林的指揮地位。
一群水猴子開始拿著工具進行撬砸,各個忙活得滿頭大汗,時間也在一分一秒地過去。
“小遠,他們怎麼還打不開啊。”潤生打了個嗬欠,他都有些困了。
李追遠也是感到些許乏味了,粗略估計,這群水猴子已經忙碌了近兩個小時。
期間有人脫力後離開,換了新人過來繼續忙,應該是和觀察哨那兒換了班。
“哢嚓……”
聽到這聲兒,李追遠和潤生倆人迅速打起了精神,看樣子是終於出進展了。
有縫隙出來,接下來就更好破壁了,伴隨著絞索圈“吱呀吱呀”的作響,最終,繩纜猛地一個倒收,圓弧頂被整個掀出,露出了裡麵。
目前,還分不清楚是塔頂還是墓室甬道。
水猴子們經驗豐富,紛紛後退,沒人傻乎乎地這時就往裡鑽。
過了一會兒,見裡頭遲遲沒什麼動靜,金秘書朝裡頭丟了好幾枚信號彈,可裡頭似乎很深,丟進去後很快就沒了光亮。
有個水猴子拿來一根長杆,杆頭綁著一隻公雞,將吊杆往裡探入,過了一會兒,杆子收回,那隻雞還活著。
“下麵安全。”
杆子被直接丟砸了出去,落得很遠。
金秘書點點頭“下去探路。”
兩個水猴在自己身上綁上繩子後,正式入墓。
“小遠,怎麼辦,那死倒還沒出來,彆真被他們給盜成功了。”
李追遠歎了口氣,說道“那我們……”
就在這時,李追遠看見丁大林朝著那隻還被綁在杆子上的公雞走去,他蹲下來,伸出手。
那隻公雞猛地掙脫出了束縛,對著他的手掌狠狠啄了一口。
這一幕,李追遠在上頭是看得真真切切,可卻連他都無法反應出這隻公雞是怎麼做到的。
因為杆子上,還留有那隻公雞的羽毛甚至是雞皮,它幾乎是從自己軀殼裡,蹦出來啄人的。
而且,啄完人後,它顯得更興奮,在原地瘋狂“咯咯咯”地叫著。
這畫麵,滲人的很,雖然經常吃雞肉,但李追遠還是第一次看見血淋淋走動的雞。
丁大林此時顧不得自己手掌上的血窟窿,扭頭對著金秘書那幫人喊道
“它出來了,它出來了,它出來了!”
“老東西,給我安靜點!”金秘書罵了一聲。
這時候,水猴子們都圍在魚塘洞口邊,等待裡麵的回應,視線關係,他們看不見那隻雞。
金秘書指了一個人“你上去看看老東西怎麼了。”
“好。”
還沒等那人上去,兩條繩子就傳來了拉扯動靜,這是進去的兩個人發出信號,他們打算出來了。
外麵的眾人都長舒了口氣,看來裡麵是安全的,接下來等進去的那倆人出來說明情況,就可以大家一起進去搬東西了。
金秘書命令道“收繩子。”
外麵的人開始收繩子,不是為了拉拽他們,隻是慢慢地將繩子提起,這意味著裡麵進去的兩個人正穩步向外走。
沒多久,他們就走了出來。
“裡頭有好東西,好多好東西!”
“太多東西了,但太重,我們兩個人搬不了,還有一口棺材,黑色的,綁著鎖鏈,尊貴著呢,裡頭肯定有寶貝!”
眾人臉上紛紛露出興奮的神情,有人上來幫他們兩個解開身上的繩子。
可就在這時,那倆人自己就解開了繩子。
不是用手,而是整個人,從自己衣服,不,是從自己天靈蓋處,鑽了出來。
“裡麵有好東西,好多好東西!”
“快去搬,快去搬啊!”
兩個血淋淋的人,在原地高興地手舞足蹈,還在繼續催促著同伴快點下墓。
這詭異恐怖的場景,讓在場所有水猴子都怔住了。
他們都是這行老人了,下過很多墓,也出過一些事,但沒哪次,可以比得上眼前!
開墓後,沒有霧氣,沒有毒,也沒看見死倒,剛剛還在分享喜悅,這駭人的一幕,就這麼突兀地出現了。
“捆住他們!”
金秘書下達了命令,然後馬上翻身離開洞穴邊緣,跳過魚塘,去找丁大林。
“出事了,頭兒!”
金秘書看見,丁大林縮著腦袋斜靠在一塊土方邊,嗓子已經啞了卻還在嘟囔著“它出來了……它出來了……”
“出事了,頭兒,你快來看看。”
丁大林無視了金秘書的話語,繼續重複著先前的話。
“我跟你說出事了!”
金秘書一腳揣在了丁大林背上。
“嘶啦……”
一聲清脆的皮肉撕裂,丁大林的道袍和裡麵的人皮還留在原地,頭皮上還有這灰白的頭發,而一個血淋淋的人則被踹了出來,在地上不停打著滾,血肉上因此沾嵌進了很多泥土小石子。
可即使如此,這個血人還繼續蹲在地上,嘟囔著
“它出來了……它出來了……”
金秘書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因為她清楚,丁大林剛剛一直在魚塘外,要是連他也這樣了,那其他人……
金秘書回頭,看向魚塘內坑洞,那裡,一隻隻血人正爬了出來,在放乾了水的魚塘裡繞圈奔跑。
她的臉上,全是恐懼,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觸摸的那一刻,她的皮裂開了。
像是脫衣服一樣,身上的皮和衣服全部落在了地上。
晚風如同刀子,切入她那毫無遮蔽的血管,她蹲下來,開始尖叫。
這一切,其實都隻是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發生的。
李追遠和潤生都瞪大了眼睛,二人扭過頭,緩緩對視。
潤生根據電影裡情節,李追遠則是自己腦海推演,總之,他們都想象過今晚事的各種發展方向,可唯獨沒有想到,竟然能走到這一步。
小黃鶯沒出現,但此時下方的場景,比小黃鶯出現更可怕無數倍。
就算他們是水猴子,他們死有餘辜,可他們也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啊,就這麼乾乾脆脆地跟剝蝦一樣,赤條條地出來了?
先前經曆的所有死倒,有哪個可以造成現如今的這種場麵?
這時,血紅的金秘書停止了尖叫,她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從自己衣服裡,取下手電筒,打開,舉過頭頂,左一圈右一圈轉動起來。
她在發燈語信號。
很快,外圍六處高點也傳來了燈光回應,而且回應的過程中,燈光正在下移。
李追遠猛然意識到,她在故意打燈語,把外麵的同夥喊過來。
而喊過來的結果就是……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追遠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這東西,想要所有知道這裡事情的人,永遠保守秘密。
那自己現在的這個位置,還安全麼?
“小遠,他們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沒看見是誰弄……”
下方,原本背對著房屋的金秘書,放下了手臂,身形開始轉動。
李追遠“跑!”
潤生愣了一下,隨即馬上來到蓋口處,正準備揭開蓋子,卻被李追遠連拍了幾下後背
“哥,來不及了,直接跳下去,屋後有柴堆。”
“好!”
潤生不做猶豫,起身就衝過去,一躍而下。
下方確實是有個柴堆,但並不是很高,從樓頂下來落差依舊很大,潤生落下後沒站穩,側身砸了下去,身上好幾處都被柴枝刮破了皮。
但他哼都沒哼一聲,馬上強行站起,麵朝上,而這時,李追遠也跳了下來。
潤生舉起雙臂,將李追遠抱住。
可即使如此,李追遠依舊感到胸口一悶,肋骨劇痛,鼻子更是擦到了潤生手臂,現在已經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這般生硬地強行下樓,不付出點代價,自然是不可能的。
“小遠,你還好吧?”
“跑……”
李追遠指向前方,潤生點頭,馬上將男孩背起,跳下柴堆後,快速穿過村道,然後沒入了前方農田。
這會兒,倒是不用擔心被外圍放哨的看見了,一是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高點,二則是他們正往大胡子家魚塘奔跑。
潤生扛著男孩在稻田裡穿梭,稻穗打臉上很疼,有種割裂感。
這種感覺在眼下十分嚇人,因為無法確定,到底是稻穗造成的,還是自己的皮,也要破了。
李追遠在流血,他想要抬高脖子去止血,卻因為身下奔跑的潤生而做不到。
潤生也在流血,他很害怕,完全不敢停。
自打他記事起陪他爺爺撈屍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景。
終於,潤生跑出了農田,上了路,然後順著這條路,一口氣奔到了家裡壩子上。
工房裡,譚文彬都已經睡著了。
忽的,門被打開,然後就看見渾身是血的倆人進來,給他嚇得臉色都白了。
李追遠抬起頭,找紙折球,塞住自己的鼻孔。
好不容易,這鼻血終於止住了,又揉搓著胸口,肋骨雖然還痛,但問題不大了。
潤生則拿起一把鑷子,將刺入皮肉裡的木刺給一根根拔除。
二人各自處理完後,麵對麵坐著不停喘著氣。
潤生眼神裡是無措,他被嚇壞了。
李追遠眼裡是茫然,這題超綱了。
上次白家娘娘們鬨出的動靜,都遠遠沒有今夜驚悚離奇。
畢竟,白家娘娘的手段是能理解的,也是可以找到破解方法的,可剛才大胡子家魚塘那種情況,根本就沒有頭緒可言。
到現在,李追遠都有種深深的不真實感,為什麼在思源村裡,會埋著這種東西?
隻是開了墓蓋,一大圈人就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那裡頭的存在,到底得有多可怕?
李追遠現在不得不懷疑,劉姨,還能不能兜得住底?
看著二人這個樣子,譚文彬知道肯定是出大事兒了,他很好奇很想知道,可這二人似乎忘了他還被捆著堵住了嘴,因此他隻能通過不停搖擺來吸引他們注意,蠕動得像是一隻歡快的蛆。
終於,二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眼裡,也都露出了驚愕。
譚文彬停頓了一下,隨即蠕動得更為劇烈,不是,這是什麼眼神,你們居然真的忘了我的存在!
潤生將譚文彬鬆開,譚文彬想開口問什麼,卻又馬上夾起腿,墊著跑出了工房去了廁所。
“小遠,我感覺身上有點癢,但我不敢抓。”
李追遠抬起頭,看見潤生的皮膚呈現出暗紅色。
他馬上低頭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有點紅。
“小遠,我們不會也要那樣子吧?”
“不會的,要那樣早那樣了。”
“我去用井水衝衝。”潤生走出了工房。
鬆快後的譚文彬則走了進來,他倒是沒生氣,反而再次主動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彬彬哥,你等潤生哥告訴你。”
“心有餘悸?”
李追遠點點頭。
“這麼嚴重?”譚文彬猶豫了一下,問道,“要不,現在報警?”
“不,千萬不要,那個地方,現在不能靠近。”
渾身濕漉漉隻穿著一條褲衩子的潤生赤著腳走了回來“小遠,井水衝了真有用,我皮膚不紅了,你過來,我給你也衝衝。”
雖然無法理解這是什麼原理,但李追遠還是去了,幾桶井水淋頭潑下,身體下意識地開始哆嗦。
但確實,身上先前呈現的紅色,消退了。
“小遠,看來,咱們的問題不大。”
“嗯,可能是我們距離遠一點。”
“另外,咱們跑得也快,還好你提醒我直接跳樓,要不然等著再走樓梯下去,我們可能也熟了。”
聽到這裡,李追遠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大血塊頭扛著一個小血塊頭在稻田裡奔跑的場景。
“哎呀!”潤生神色一變。
“怎麼了?”
“陣旗還留在屋頂,還有我那套撈屍器具,都還留在那兒呢!”
看著一臉惋惜肉痛的潤生,李追遠隻能安慰道“沒事的,潤生哥,器具可以再做一套。”
緊接著,為了防止潤生做傻事,李追遠提醒道“哥,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自己偷偷回去取東西。”
潤生忙擺手道“我哪敢,不敢的,我這次是真怕了。”
“睡覺吧,先睡一覺。”
李追遠走上樓,來到自己房間門口時,轉過身,看向大胡子家的方向,遲疑了許久後,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今晚,李追遠做了一個夢,不是走陰,而是很單純的一個噩夢。
在夢裡,他依舊趴在屋頂上,看著下麵跪著的兩排水猴子。
他們一遍遍地從自己的皮囊裡鑽出來,變成了血猴子;
又一遍遍地鑽回自己的皮囊,像是重新穿起剛剛脫去的衣服。
整個過程中,耳邊充斥著他們那淒厲的慘叫。
而他們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盯著屋頂上的自己。
也不知道是睡醒前做的噩夢,還是這個噩夢輪番做了好幾遍,總之,當李追遠承受不住轉身跳樓時,一跳下去,他就醒了。
急切地側過頭,屋門口椅子上,阿璃手裡捧著碗,坐在那裡。
李追遠閉上眼,重新躺下。
阿璃見他醒了,端著碗走了過來,這次,碗裡多了一個小湯勺。
女孩也不想喂藥時,再一不小心給倒男孩頭上。
李追遠坐起身,接受女孩喂藥,勺子挺大的,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喝完了。
他昨晚鼻子又流了不少血,也確實需要補一補。
女孩放下碗,然後側著頭看著他,似乎察覺出男孩現在的魂不守舍,目露疑惑。
“阿璃,昨晚,我目睹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女孩主動握住了男孩的手。
李追遠則把女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知到這股柔軟與溫暖後,他又閉上眼,多打了個盹兒。
李三江邊打著嗬欠邊下了樓,他昨兒個酒喝多了,現在一覺醒來,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
不過,在看見睡在一張桌子上,抱在一起的倆人後,
他還是忍不住提高了嗓門罵道
“混球,這是個什麼睡相!”
譚文彬被喊醒了,他試圖掙脫潤生的臂膀,卻無能為力,隻能無奈地看向李三江。
誰知李三江隻是罵罵清一清嗓子,自顧自地走到壩子上伸起了懶腰。
“吃早飯了!”
聽到劉姨的聲音,潤生醒了,要吃飯了。
小遠侯怕,他也怕,隻是小遠侯有阿璃,他身邊就一個阿彬。
李追遠也帶著阿璃下來,大家各自入座。
譚文彬這次換了個座位,去和李三江坐了。
柳玉梅好奇地打量著李追遠和潤生,這倆孩子昨晚應該沒怎麼休息。
“小遠啊,你過來一下,嘗嘗奶奶這裡的點心。”
李追遠站起身,走了過來。
柳玉梅將一塊糕點遞過去“昨晚玩得開心不?”
李追遠不知該如何回答。
柳玉梅繼續問道“見血了麼?”
“嗯,很多血。”
“你們弄的?”
“我們什麼也沒弄。”
柳玉梅有些意外地咬了口酥餅“那還真是奶奶我看走眼了,真是矮個子裡拔高個。”
“不,您沒看走眼,真的是山中有大王。”
“怎麼說?”
“被一口剝了。”
“剝了?”柳玉梅有些難以理解這個詞,要是說“一口吞”還更好懂些。
李追遠挺想把昨晚的事完全告訴柳奶奶的,但奈何在這家裡,必須得打啞謎。
“好了,吃好了。”李三江放下粥碗,站起身。
劉姨說道“鍋裡還有呢。”
“昨兒個吃喝太多了,弄得現在沒胃口。
明兒個是西村那兒辦齋事,潤生侯,你跟我去大胡子……哦不,是去丁老頭家,把桌椅碗筷這些都收回來,下午就給西村那戶送去,對了,昨兒還送去了一對燈籠,可不能忘了拿。”
潤生抱著一大盆粥縮在角落,假裝沒聽到。
“嘿,潤生侯,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大爺,我今天不舒服。”
“行,不舒服是吧,那我自己去,我還沒老到走不動路。”
說完,李三江就去把板車推了出來。
李追遠和潤生馬上早飯也顧不得吃,跑了上去。
“太爺,我和潤生哥下午去收,不用你去。”
潤生也應和道“嗯,我下午去。”
李三江看著潤生,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也沒發燒啊,哪裡不舒服?”
“就是有一點,不打緊。”
“嗬。”李三江冷笑一聲,伸手從兜裡拿出錢,遞給潤生,“吃完早飯去鄭大筒那裡好好瞧瞧,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
潤生不好意思接錢,他是裝病。
李追遠伸手接過錢,放進潤生褲兜裡。
“太爺,我待會兒陪潤生哥去,去了鄭大筒那兒,再去收碗筷和燈籠。”
“沒問題再去收,有問題喊太爺我去。”
李三江放下了推車把子,抽出一根煙,點燃,按照習慣,他這是要飯後遛彎了。
“太爺,我陪你去散步。”
“你早飯還沒吃好呢。”
“我和您一樣,昨天吃得太好太多了,今天有點不消化,吃不下。”
“你昨天也沒吃多少,倒是那位壯壯,吃得那叫一個多。”
正在扒粥吃的譚文彬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大爺,我叫彬彬。”
“走,太爺,我陪你走走。”
“嗯。”
李三江還是喜歡和小遠侯散步的。
李追遠則是擔心李三江散著散著就去了大胡子家,保險起見,還是盯著一起。
果然,剛走上村道,李三江步子就朝大胡子家方向走去。
“太爺,我們去小賣部吧。”
“這麼早去什麼小賣部,還沒開門呢,待會兒太爺陪你去買東西。”
“那我們去劉奶奶家看看?”
“我和劉瞎子平日裡沒什麼好聊的。”
“那咱去那邊走走,那邊風景不錯。”
“這村兒裡的風景,什麼時候分出個好壞來了?走,小遠侯,咱去你以後的家看看。”
“我以後的家……”
“等丁老頭一蹬腿,可不就是你家了麼?走,咱去瞅瞅,他蹬腿了沒,嘿嘿。”
“太爺,人才剛喬遷,這麼早去打擾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喬遷又不是新婚。”
往前走了幾步後,李三江自己停了下來,琢磨道
“好像也對,他身邊那個秘書,天知道是用來乾啥的,估摸著現在還睡一被窩裡沒起呢。”
“就是。”
李三江臉上露出笑容,加快腳步“哈,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
見哄不住太爺,李追遠隻得上前抓住李三江的手臂,實話實說道“太爺,昨晚大胡子家出事了,那整個戲班子包括丁大爺,全部都被剝了皮,死得可慘了。”
“小遠侯啊,你大早上地編什麼瞎話呢?”
“太爺,我說的是真的。”
“假的不能再假了,嗬嗬。”
李追遠有些無奈,次次都是這樣,關鍵時候太爺總是不信。
“小遠侯,你看,那群剝了皮的人來了。”
李追遠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去,一輛滿裝著音箱設備的卡車,從前麵駛來,駕駛室裡坐著四個,後頭車廂裡還站著好些個。
全是昨天戲班子的人,全都好端端的。
在看見李三江後,司機還按了按喇叭。
後車廂上的人,還揮起了手打起了招呼
“李大爺,起這麼早啊。”
“對啊,遛彎呢。你們昨兒個表演了一宿,今兒個也這麼早啊。”
“得趕下一趟的活兒呢,車上湊合睡了隻能。”
“那真是辛苦。”
“回見了李大爺。”
“回見。”
李三江和車上戲班子的人揮起了手,很快,卡車就在視野中遠去。
“小遠侯啊,下次編故事,你也得編得像樣點,這樣寫作文才能好看嘛。”
李追遠盯著那輛漸漸模糊的卡車,手腳開始發涼。
不可能的,昨晚他確定不是做夢,不是幻覺,更不是走陰,他是的的確確親眼見到這群水猴子被剝了皮!
可剛剛卡車上的那群活人,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江侯啊,早啊!”
“早啊,林侯,你也遛彎呐。”
“對啊,年紀大了,覺少嘍。對了,你家的桌椅碗筷和燈籠,我都讓人收拾好了,你啥時候來拖回去啊?”
“下午吧,家裡騾子身體不舒服,先讓他去看看醫生。”
“哦,這樣啊。喲,這不是小遠侯麼,真乖啊這孩子,這麼早就陪你太爺出來遛彎啦?”
“是啊,我家小遠侯最乖最孝順了。來,小遠侯,和你丁大爺打個招呼。”
其實,先前聽到這聲音時,李追遠的身子就有些僵了。
此時,他有些艱難地轉過身,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因為,
金秘書攙扶著丁大林,就站在自己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