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畫了臉譜,可整張臉,依舊能看出清晰的扭曲。
白鶴童子扭過頭,看向譚文彬的同時,伸出手,抓住譚文彬脖子將其提了起來。
雙腳離地,呼吸困難,譚文彬卻還是抬起手,指了指西南方向。
那裡,是邪祟逃跑的方向。
白鶴童子豎瞳泛紅,第一次,他在殺了眼前這人和殺邪祟之間,產生了猶豫。
身為官將首,祂還是第一次起乩下來後,被如此地對待。
這已經不是對自己大不敬了,純粹是把自己當牲口,在筋疲力儘後,還在狠狠地對自己抽鞭子。
怎麼敢的?
但最終,職責操守還是占據了情緒,白鶴童子鬆開手。
譚文彬摔落在地,雙手捂著脖子劇烈咳嗽。
隨即,白鶴童子身形閃爍交替,以極快地速度向西南方向而去。
譚文彬看著其消失的背影,
感慨道
“咳咳咳……真彆說,確實有勁多了。”
……
身下的血人在奔跑時,好幾次想要伸出手臂,妄圖抓住背上的自己。
可當她每次有這個企圖時,李追遠都會加大業火的力度,讓其更加痛苦,迫使其放棄。
除此之外,李追遠一直在使用魏正道黑皮書的方式,在嘗試控製她,雖然未能成功,卻也乾擾了她的思維,讓其一直沉浸在瘋魔狀態中。
同時,他還讀取到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畫麵。
記憶畫麵中,他看見了餘婆婆見到了那個滿身泥濘雙手近乎爛掉的年輕女人,看見女人將瓦罐抱起對其進行侍奉,看見餘婆婆傳授女人墮情泥胎之法,看見女人幫你塑出泥胎開始幾十年如一日地對其修補。
個彆畫麵很陰暗,出現頻率卻很高,都是夜裡,女人睡覺時,泥胎中流轉出黑氣,順著女人的鼻息緩緩注入。
那時候,針對女人的轉化與控製,就已經在開始了。
再結合餘婆婆這麼多年,隻傳了一個為自己修補的墮情泥胎,外加一個陣法圖,這足以可見,餘婆婆對這個侍奉者的戒心。
老女人近乎一生的虔誠侍奉,看起來真就像是一廂情願。
記憶畫麵隻有重新上岸後的,沒有那之前的,記憶在這裡形成了分層,任憑李追遠如何嘗試都無法衝破這道阻礙,也就沒辦法完成深層次記憶修改,對其施加完全的控製。
前方,出現了水庫。
她想回到水裡。
這樣,她最次也能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李追遠仰起頭,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其回歸水裡。
既然無法控製你,那我就乾擾你。
很快,在餘婆婆瘋癲的意識中,屬於其侍奉者也就是那老女人的聲音不斷響起
“您跑錯了,是東北方向!”
“您快去東北方向,水庫就在前方!”
“您快點去啊,那是您唯一的機會!”
這些聲音,都是李追遠植入的。
身下的餘婆婆眼睛瞎了,失去了對外界的具體感知,在聽到這一道道聲音提示後,她停下了腳步,開始麵朝東北。
成功了。
可即使如此,李追遠依舊不得不承認,這東西,是真難殺啊。
普通人的靈魂沾染到這種業火,都會瞬間湮滅,可這家夥,卻足足扛了這麼久,現在居然還有生機可以流出。
怪不得當年秦柳兩家的那位龍王,沒能徹底殺了她。難被殺死,也是一種本事。
但我就不信了,你還能繼續扛多久。
李追遠現在雖然已經累了,可還遠遠沒到力竭的時候,畢竟他身體堅持吐納鍛煉,精神也在阿璃那裡強化培訓。
少年有信心,再給他些時間,繼續耗下去,最後死的,肯定是她。
隻是,剛往東北方向還沒跑多遠,老女人就出現了。
這場雙人僵持對決,忽然出現了一個第三者,著實讓李追遠感到頭疼。
看來,白鶴童子終究還是沒能攔得住她啊。
原本的設想裡,他是有一整套豐富流程去逐步壓榨出林書友潛力的,能把他榨成人乾。
可是,誰知道自己會“騎馬”呢。
老女人見餘婆婆明明已到水庫邊,卻居然又開始朝反方向奔跑,當即呼喊道
“您跑反了,您跑反了!”
李追遠十指依舊抓著身下餘婆婆的眼眶,對其繼續施加影響
“繼續跑,繼續跑啊!”
兩道侍者的聲音,在餘婆婆心裡同時出現,產生了劇烈衝突。
餘婆婆停下腳步,她陷入了痛苦的迷茫,可她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在原地,否則她一定會被這業火炙烤死,她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老女人眼睛眯起,身形如同一隻貓,快速竄行,繞至身後,打算對餘婆婆背上的李追遠發動攻擊。
她看出來了,這少年似乎有種神秘的手段,可以對餘婆婆施加影響。
李追遠沒有堅持,很是乾脆地鬆開手,從餘婆婆背上滑落,然後一個連續翻滾,避開了其狂躁揮舞的範圍。
老女人先是一愣,隨即繼續對餘婆婆呼喊“您快轉身往回跑,快轉身往回跑!”
李追遠一邊往後退,一邊在心裡默念“彆聽她的,您繼續往前跑,繼續往前跑!”
餘婆婆隻能繼續站在原地,瘋狂跺腳拍打地麵,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聽誰的。
“該死!”
老女人見少年離開餘婆婆身子竟還能施加影響,這次不再猶豫,徑直向李追遠撲來。
李追遠繼續往後退,可雙方距離還是在快速拉近。
他有些無奈,自己現在最大的劣勢就是身體衝突,所以他打算以懾術將其逼退或陷入混沌,就像當初在教學樓裡對付林書友那樣,從而給自己爭取脫離的時間。
少年口念咒語,雙手掐印,精氣神集於指尖。
就在他打算將其釋出時,一道迅猛的身影忽然出現,將老女人直接撞開。
老女人發出一聲慘叫,飛出了很遠。
原地,則出現了白鶴童子的身影。
李追遠看著白鶴童子身上插著的八根針,心裡感歎道壯壯乾得不錯。
等回去後,還得告訴壯壯,其實不用插這麼多,四根就夠了。
八根……連少年本人都覺得,太過殘暴了。
白鶴童子目光落在李追遠身上,能從其豎瞳的色澤裡,看出清晰的憤怒。
下一刻,祂對著李追遠,舉起了拳頭。
李追遠目光微凝,說道“你想逼迫我承諾事後救你的這位乩童,但我不喜歡被威脅。”
聞言,白鶴童子豎瞳徹底變為赤紅色,憤怒已然來到頂點。
可能祂內心也無法理解,自己的乩童,為什麼會落到這種田地,被人家這般當騾馬往死裡使。
李追遠沒慣著祂,手指向老女人摔落的方向
“去,把你的事做好。”
白鶴童子的拳頭,發出聲響,最終還是沒有朝李追遠落下,而是身形一閃,再次將剛爬起身的老女人踹翻,舉起拳頭,對著她使勁砸去。
仿佛是要把這無邊的怒火,全都宣泄在她身上。
老女人隻得被動承受擊打,但她的目光,卻落在了還站在那裡的餘婆婆身上
“您快轉身……轉身後就跑……那裡是水庫。”
李追遠則緩緩走向餘婆婆,左手抬起,食指抵著自己太陽穴“彆聽她的,她在騙你,您快繼續向前跑,向前跑。”
餘婆婆轉身,向水庫跑去。
李追遠扭過頭,看向被白鶴童子壓在身下進行捶擊,骨骼不斷碎裂飛濺的女人,她在笑。
餘婆婆聽了她的話。
不是李追遠裝得不像,而是因為,老女人現在已經快死了,她硬生生地扛過了白鶴童子兩輪自我加持,還占有一定上風,可麵對白鶴童子強行被施加的第三輪殘暴加持,她是真的頂不住了。
餘婆婆聽到了,自己侍者聲音裡的死意,所以她相信了。
而這,是李追遠暫時無法模仿出來的,除非他現在主動讓白鶴童子過來往死裡揍自己。
很快,餘婆婆奔入水庫,跳入水中,消失不見。
老女人用得意的神情,看著李追遠,她成功了她救下了婆婆。
自己的命,本就是當初婆婆給的,現在自己把命,又還給她了。
她不禁有些恍惚,要是當年十幾歲的自己,就乾脆跳河死了,是否就能免去了這幾十年的平白折騰。
但她還是開心的,雖然,她真的快死了。
骨骼裂紋,在其全身出現,要是譚文彬在這裡,就會激動地喊出她快完了!
李追遠沒有和老女人進行任何交流,他也不想告訴她,其實那位餘婆婆一直在防著她,她也是餘婆婆的修補原料的一部分。
因為這些就算是說了,老女人也會坦然一笑,說她都知道,這些都是她自願的。
她這輩子一直活在這種執念下,臨死前,是不會更改的,隻會讓她覺得自己的犧牲付出,更為神聖。
白鶴童子還在繼續擊打,手底下的這位已無力反抗,隻是骨頭比較硬,自己隻是在磨去她最後一口氣。
所以,童子抬起頭,看向李追遠。
眼神裡,出現了淡淡的嘲諷。
你終究,還是讓那東西逃走了。
李追遠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笑,讓瀕死的老女人和白鶴童子,都感到了疑惑。
李追遠走到水庫邊,側身蹲了下來。
左手探入水裡,掬起一捧水。
右手食指則緩緩點向自己眉心。
魏正道這人很有意思,他寫書時,有些覺得不太重要的東西會一筆帶過,但那些標注“有傷天和”的玩意兒,他是真的會往詳細裡寫。
因此,這道術法,李追遠是看過的,而他看的書,也都會背下的,雖然,他確實沒去學過。
不過,先前讀取餘婆婆的記憶時,裡麵就有老女人施展墮情泥胎的畫麵。
懂原理,又有“老師”現場展示教學,最重要的是……這術法本就很簡單,簡單得和餘婆婆傳授給雜技團的陣法圖一樣,粗糙且低級。
“來,李蘭,見證你對我思念的時刻到了。”
抵住眉心的食指挪開,點入左手掬著的水中。
掌心中的水,一半變為黑色。
李追遠知道,這是自己那位可憐的父親。
下一刻,
掌心中的水瞬間變得漆黑,不僅如此,它甚至還沸騰了起來,顯現得無比劇烈!
臨死的老女人瞪大了眼睛,她這幾十年不知拐賣了多少兒童,再深刻的親生父母掛念她都見識過,可根本就無法和眼前這種場景對比。
要是婆婆能有這種羈絆養料,那肯定能很快恢……
刹那間,老女人明白了什麼,她眼裡流露出驚恐與害怕,她想要掙紮,卻早已無力,甚至當她打算再次走陰時,白鶴童子的豎瞳旋轉,她完全被隔絕在了其中。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一隻手捧著沸騰的黑水,一邊對著水庫水麵,發出喚狗的聲音
“嘬嘬嘬……嘬嘬嘬……
婆婆,開飯了。”
原本早已平靜的水麵,再起波瀾,原本的血人,此刻全身已大麵積蒼白壞死,皮肉脫落。
但她還是貪婪地,回到岸邊,爬上岸。
此時的餘婆婆,甚至都無力站起,隻能緩緩地匍匐過來,真的像是一條狗。
李追遠將自己的左手,伸向前方繼續吸引餘婆婆過來;右手攤開,業火再次升騰,準備送餘婆婆徹底上路。
不過,看著自己左手裡沸騰的黑水,李追遠也不得不感慨道
“李蘭,你到底是有多想我啊。”
餘婆婆終於爬了過來,當她抬起頭,想要去吸食那“鮮美至極”的黑水時,李追遠將左手向後一甩,右手直接拍在其腦門上。
業火,再度附著其全身,這一次,她無法再撲騰反抗隻能被動地發出淒慘的哀嚎,最後一點僅存的皮肉,也在快速脫落。
李追遠一邊欣賞著她的慘狀一邊微笑開口道
“秦柳兩家龍王傳人——李追遠。
今日,
送餘婆子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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