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追遠和潤生在說話,薛爸就起身道“小遠,潤生,你們聊你們的。”
“薛伯伯,不好意思,我這裡有點事。”
“哎,沒事沒事,正好我也有事呢。”
薛爸笑嗬嗬地拿起工具,去整理起那些擺在院子裡的盆栽。
昨天來時李追遠就注意到了,家裡盆栽不少,還有幾張小石桌,用以擺放成景。
薛家的責任田早就被亮亮哥給租出去了,這讓二老從傳統農村勞作中脫離,提早過上了養老生活。
平日裡,薛爸的愛好就是拾掇這些盆栽,再就是去長廊那裡喝茶聽評書。
薛媽會在午飯後出去打長牌,牌友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在裡麵那是相當的年輕。
“潤生哥,我們上樓吧。”
“好。”
李追遠來到樓上,在亮亮哥以前用過的書桌前坐下。
從背包裡拿出本子和筆,李追遠在空白頁上畫了三個圓。
三組人,都到了民安鎮,卻是三個不同的民安鎮。
這是臨出發前,李追遠所沒有設想到的事態發展。
是邪祟的瘴。
是玄門的陣?
還是以前經曆過的空間夾層?亦或者是自然界裡其它罕見的神秘?
前不久操場上社團招新時,那位喜歡介紹uf的社長,還講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未解之謎。
李追遠閉著眼,任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覆在自己臉上。
由於無法聯係到彬彬和萌萌,缺少太多信息,所以他現在根本就無從推斷。
而且,他懷疑,陰萌和譚文彬那裡,應該已經發生了不正常的事。
因為自己這裡的正常……反倒是一種極不正常。
是因為亮亮哥白家女婿的身份,導致這條線的發展,出現了滯緩?
不排除這個因素的影響,但李追遠並不覺得這會是主因。
上次師母家的晶晶中邪時,晶晶表現出了對薛亮亮身上白家氣息的反感,但也隻是到反感程度,真打算對他做什麼還是會去做的,連薛亮亮本人都是如此,更何況隻是他的家人。
因此,李追遠懷疑,自己的這條線,本就該是最慢展開的。
吳胖子的準嶽父嶽母已經生病,範樹林的那位朋友也已離婚,這兩條線,其實都已出現了異端變化。
薛爸的五十歲生日在下個月,能牽扯到這條線的薛亮亮這會兒還在都江堰,他要忙完事或者請假才能回來給他爸辦壽……而且多半回老家前,他還得先回一趟南通。
是自己來早了。
但這不是錯,因為這是特意爭取到的優勢。
現在的情況,相當於整個團隊,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給蒙蓋了,互相看不見,但問題不大,盲打,也有盲打的方法,自己又不是沒當過盲人。
“潤生哥。”
“哎。”
見李追遠在思考,潤生就自覺地站到房間門口,手裡握著一根“雪茄”,正在抽著。
他走到書桌邊,問道“小遠,你想到找到彬彬萌萌他們的方法了?”
李追遠搖搖頭“沒有。”
“那……”
“潤生哥,我需要你來幫我一起想。”
“我?”潤生將“雪茄”頭指向自己的臉,“我儘力。”
李追遠問道“潤生哥,如果把你替換成陰萌或者譚文彬,你來到民安鎮落腳下來後,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我會來找你,小遠。”
“要是找不到我呢,甚至,打聽不到薛家呢?”
“我……”
“潤生哥,你會離開民安鎮麼?畢竟這裡發生了問題,我們聯絡不到外界了。”
“不會,我們就是奔著問題來的,我不會離開民安鎮,我會按照你事先的計劃吩咐,繼續做我手頭上能做的事,把線索推進下去,以期待接下來能和你見麵彙報。”
“所以,陰萌和譚文彬,應該正在乾相同的事。”
潤生撓撓頭,問道“小遠,這些,你需要問我麼?”
“需要的,我要確認一下,因為我的代入感,容易失真。”
他是任務計劃製定者,計劃約束性對他來說低很多,畢竟,李追遠頭頂上沒有一個“小遠哥”。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應對措施,會更極端一些。
比如證明一下,既然有三個民安鎮,那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民安鎮,所見到的鎮民,是否是真的活人?
可以找個作奸犯科且逃脫法律製裁的亦或者找個橫行鄉裡的村霸,替天行道的同時,觀察一下他們的死亡。
也可以打聽誰家有將死的老人或病人,注視他們最後的彌留。
哪怕民安鎮民風淳樸且這會兒都身體健康,自己也能去打探一下誰家有新墳,挖個墳找具新鮮的屍體做個實驗。
魏正道的《正道伏魔錄》裡就記載過這樣的一段話
“人,是最容易找出破綻的對照物,可以從這裡的‘人’身上,找出這裡複雜環境的特征。”
但很顯然,陰萌和譚文彬,不大可能這麼做。
因此,為了保證三條線的行事風格統一,自己得配合跟從他們的行為,以期形成合力。
李追遠拿起筆,在本子上快速畫了一隻潦草的魚。
筆尖,不停地在這條魚身上輕點。
事實上,他能做的事還有很多,可以用陣法、可以用風水、可以用齊氏機關要術等手段,來尋求更暴力的破解。
看起來難度很大,但他又不是要拆房子,隻是想在牆角打個洞,可行性還是挺高的。
甭管你這環境的原理到底是什麼,自己都能研究後,嘗試給你捅捅。
目光看著麵前的這條“魚”,李追遠在心裡道
“你,也希望我這麼做麼?”
這條魚,給自己來了一出願者上鉤。
它的主觀性,是一個無法繞開的問題,但這個問題卻具備兩麵性,因為你無法確認到底哪一麵是它的意圖哪一麵是它的刻意引導。
麵對這樣的局麵時,有一個最確保下限的方法,那就是忽略它的存在與意圖,你隻需要按照你原本認為正確的計劃,堅定不移地做下去。
李追遠將本子合上。
潤生開口道“小遠,我擔心彬彬那裡,如果他真的正在遭遇什麼事的話,我怕他一個人搞不定。”
“潤生哥,我對彬彬哥更有信心。”
潤生不認同地點了點頭。
李追遠“陰萌身手確實比彬彬哥好,但在麵對特殊環境時,彬彬哥比陰萌,更善於利用環境。”
“小遠,你說得對。”
“好了,潤生哥,現在再怎麼去關心他們都沒有意義,我們應該把精力集中在該做的事情上。”
“小遠,你說吧,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按我推斷,我們應該還有挺長一段時間的空窗期,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空窗期縮短,讓未來該發生的事,提前。
比如……提前讓薛伯伯,過他的五十大壽。”
……
午飯依舊豐盛。
吃飯時,李追遠主動開口道“薛伯伯,薛伯母,待會兒吃完飯我和潤生出去采風畫畫,會比較晚回來,你們就不用等我們吃晚飯了。”
薛爸驚訝道“要這麼晚啊?”
“嗯,我想多畫一會兒,課上能用到。”
薛媽疑惑地問薛爸“我們亮亮當初怎麼沒畫畫?”
李追遠解釋道“我和亮亮哥雖然是在一個大學,但我們專業不同,而且有些課程是需要自己去選的。”
“哦,是這樣啊。”薛媽點了點頭,但還是又補充道,“沒事,等你們回來吃飯。”
薛爸則反駁道“彆說等,讓孩子心裡掛念,到時候畫畫不得專心。
這樣吧,小遠,你們多晚回來都行,但得注意安全啊。我給你們留門,飯菜留鍋裡,到時候你們回來了,自己燒灶熱一下吃。”
“好的,謝謝伯父伯母。”
“嗬嗬,這孩子,謝什麼謝,我們拿你當自家孩子看的。”
飯後,李追遠和潤生出門去了。
薛媽收拾好碗筷,對丈夫道“那我……去打牌啦?”
家裡來客了,日常娛樂活動自然得停,不能怠慢客人。
“去吧,反正孩子們晚上才回來呢。”薛爸擺了擺手,“我也去睡個午覺,然後去喝茶聽書。”
薛媽解下圍裙,拿了些零錢,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薛爸則上了樓,走入臥室,打開電風扇,在床上躺下,開始睡午覺。
院門本就沒鎖,被推開,李追遠和潤生又回來了。
他們出去倒不是什麼都沒乾,李追遠去鋪子上買了一些東西,示意潤生拿去按照比例兌水。
然後,他自己先走上樓,來到薛爸臥室門口,聽到裡頭均勻的輕呼嚕聲,知曉薛爸已進入睡眠狀態。
輕聲打開臥室門,走了進來,李追遠拿出一張清心符,貼在了薛爸腦門上。
這一刻,薛爸進入了更好的睡眠狀態。
李追遠右手微握,無名指指節對著薛爸腦門敲了一下。
更好的睡眠狀態,再加上指顫回鳴的清醒效果,形成了一種對衝。
薛爸的眼皮開始微顫。
李追遠又敲了一下,薛爸眼皮翻開了一絲,看見了裡麵的眼睛。
差不多了,就是這個狀態,類似“清明夢”,雖然在睡覺,卻又對周圍的事物存在一定的感知。
這種狀態持續時間不會太久,李追遠得抓緊時間。
他將自己嘴湊到薛爸耳邊,開始用誘導性的語調說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過壽不過整,子女福永穩;破口月餘缺,子息來補全。
貧道雲遊四海,今過薛門,得聞家風純正,薛郎有才,特下此批語。
大壽提早過,切莫貪圓滿,否則令郎姻緣蹉跎,薛門子孫不利。”
李追遠又按照上麵的話,連續複述了好幾遍。
等潤生拿著水碗和毛筆進來後,李追遠忙起身過來,用毛筆沾上這配好的水,在地板上和牆上都寫下了批語。
昨晚聽老夫妻夜話,他當然清楚老夫妻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亮亮哥的婚事,以及他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孫女。
以這一需求痛點,要求薛爸提前一個月過五十大壽,問題不大。
這樣一來,就能使得原本在月餘後才會發生的變故,提前到現在。
如此騙他們,沒什麼道德不道德的,自己現在在這裡,有什麼事暴出來自己也能出麵解決,要是自己不在,天知道等事情發生時,這老兩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寫完後,李追遠撕下薛爸腦門上的清心符,和潤生一起離開房間,下樓,出屋,離院。
薛爸悠悠然醒來,自床上坐起身,眼裡流露出思索之色,品味著腦海中響起的那些話。
“是做夢了麼?”
但很快,薛爸就發現這似乎不是夢,因為他看見地板上和牆壁上,都出現了夢裡的話。
“不能過整壽,這樣對亮亮姻緣和子嗣不好,得提前辦,越快越好!”
薛爸著急忙慌地下了樓,他要去找自己妻子商議一下。
就這樣,剛坐上牌桌還沒打幾輪的薛媽,被自己丈夫拉扯了回來。
薛媽本想讓薛爸等自己打完,薛爸連聲催促來不及了,趕緊和我回家裡臥房看看。
牌桌上以及周圍站著看牌的老太太們紛紛捂著嘴笑了起來,有一位還打趣道
“還不趕緊回去,你男人等不及了。”
薛媽臊紅了個臉,隻得跟著薛爸回了家。
關上門後,薛爸把自己剛剛做夢夢到仙翁的事告訴了薛媽,還帶著薛媽上樓回臥室看那些字。
隻是原本還能看見的字,此時卻全都消失了。
但這種消失,反而更篤定了薛爸心中所想,讓這件事變得更加真實。
“這壽得提前辦,越早越好。”
薛媽雖然沒看見字,但這事兒既然牽扯到自己抱孫子,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也附和道
“對對,那就提前過。”
“那明天怎麼樣?”
“哪來得及備菜和請廚子喲,就是請人吃飯,也不能今天請讓人明天就過來的。”
“也對,那該怎麼辦,最早什麼時候能辦。”
“再有就是,你那過壽日子都提前知會請了人了,難道還得一個個回絕了他們?”
“是啊……”
這時,另一個房間裡傳來開門聲。
薛爸薛媽走出房間,看見站在門口的李追遠。
“小遠,你怎麼回來了?”
“我出門匆忙,忘記拿顏料了。”說著,李追遠揮了揮手裡的顏料盒,“薛伯伯、薛伯母,你們剛剛在房間裡爭吵什麼呢?”
“是這樣的……”薛爸將事情說了出來,這兩天的交流裡,他已經把小遠當作一個成年人看待了。
“這好辦呀,過壽麼怎麼過不是過,明天就請一些近親鄰居來家裡吃頓飯,擺一個大圓桌就行。
至於一個月後的那一場,到時候亮亮哥也會回來,就以他的名義辦,他長時間不在家,就辦個席麵感謝親朋好友過去對家裡的照拂。
那天有人問起來為什麼不是過壽,薛伯伯你就說算命的這般勸你的就是了,大家也都能理解的。”
“小遠這方法好,就這麼辦。”薛媽拍手道。
“對,咱就這麼辦,明天……不,你這會兒就去買菜,明天擺一桌。”
“明早去買不也一樣麼,還更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