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李追遠要的僻靜位置時,原本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就隻剩下淺淺的一層。
上次那支大學生探險隊,應該給了他一筆不少的向導費,但他也是早就花光了。
不過,李追遠並不覺得他做錯了,因為他真的是傻子,作為傻子,他守不住錢。
二人並排坐下,李追遠沒急著說事,而是來了一句
“其實,我也不想當這個怪物。”
有些話,似乎隻能跟傻子說。
傻子很是討好地看了看李追遠,然後從袋子裡拿出一包方便麵,撕開包裝時太用力麵餅掉在了地上。
傻子將它撿起來,趕忙咬了一口,然後又把麵餅很小心地遞給李追遠。
“我不吃。”
傻子收回麵餅,繼續吃起來,嘴巴裡不斷傳出脆脆的聲響。
李追遠問道“你能見到曾家和鄭家?”
傻子沒說話,繼續吃麵餅,仿佛沒聽到。
李追遠加重了聲音“說話。”
傻子一驚,噎住了。
李追遠隻得拿起一瓶汽水,給他打開拉環,然後遞給他。
傻子接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將一罐汽水喝完隨後打出一個長長的嗝兒。
“你能見到曾家和鄭家,他們兩家,前陣子,吃過大魚。”
“對,吃大魚,他們吃了,他們吃了。”
“你見過其他陌生人麼,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很年輕,背著登山包,女的很白,男的走路喜歡挎著腰。”
傻子再次繼續吃麵餅。
“不回答,就吃了你。”
傻子哭了,開始喊道“給我進一批貨來。給我進一批貨來。給我進一批貨來。”
李追遠思索了一下,他還真的接上了傻子的腦回路,而且想象出了那個畫麵。
發現電話打不通後,問小賣部大嬸是不是你家電話壞了,小賣部大嬸就以自己打電話的方式來證明沒問題。
不出意外的話,昨天小賣部大嬸,應該打了三次進貨電話。
傻子喜歡蹲守在小賣部旁邊撿糖果,那他當時應該目睹過這一過程。
這三個民安鎮,他真的都能看見!
“他們有對你說什麼嗎?”
傻子繼續吃麵餅。
李追遠這次沒催他回答,因為陰萌和彬彬再怎麼找人傳話留意,也不會去找一個傻子。
同理,自己也一樣,哪怕知道傻子能看穿三個民安鎮,他也依舊不敢真的告訴傻子什麼,讓他嘗試去給彬彬他們傳。
誰知道他會怎麼掐頭去尾,一句話的意思直接給自己傳顛倒了。
“正門村裡,是不是有條很大很大的魚?”
傻子動作止住了,如同定格。
可細看之下,能瞧見他眼球正在不停轉動。
漸漸的,他的麵皮開始顫起,隨即整個人都開始抖動。
“村裡有大魚,村裡有大人,村裡很多很多人……”
“傻子,你上次是幾個人進村的?”
傻子兩隻手伸出來,十根手指不停地豎起又直起,這數,他數不過來。
李追遠又問道“幾個人最後出村的?”
傻子其它手指全部收起,隻留下一根右手食指,在李追遠麵前興奮地晃動。
“我要去正門村,得請你帶我去。”
傻子瘋狂搖頭。
“不去,我就吃……”李追遠停住了。
他再次很認真地看向傻子。
傻子被少年看得有些怕怕的,有點哆嗦地又開了一包餅乾,一塊一塊地往嘴裡放。
李追遠站起身,傻子嚇得趕忙往旁邊挪了挪,手裡餅乾也掉出兩塊在地上。
見狀,少年收起了正準備擺起來的龍王禮,重新坐了下來。
李追遠伸手過去,在地上撿起一塊餅乾,吹了吹上頭的泥,又用手指摸了摸,這才放進嘴裡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說道
“我是個撈屍人。”
傻子將地上餘下的那塊餅乾撿起,放進自己嘴裡,嘟囔道
“嘿嘿,我是守著村裡,吃飯的人。”
“傻子,那東西要是從正門村裡出來了,那這座鎮子,就得變成第二個正門村了。”
傻子聽到這話,嘴裡的嚼動停了,他開始不自覺地環視四周,坐著看不清楚,他乾脆站起身,不停地向四周張望,那些鋪子,那些房子,那山,那水,那些人。
李追遠將手裡餘下的半塊餅乾放入嘴裡,然後拍了拍手
“傻子,帶我去正門村,把那玩意兒撈了吧。”
“好。”
……
譚文彬放下碗筷。
邊上的胡一偉壓根就沒吃一口,他肚子裡現在全是壓縮餅乾,正在發脹。
曾茵茵在喝完最後半碗溫湯後起身說道
“來,一偉,我帶你上去見苗苗。”
胡一偉站起身。
可他的手腕,卻被譚文彬攥住。
譚文彬看向曾茵茵“為什麼不是苗苗下來,而是他上去?”
曾茵茵反問道“不行麼?”
胡一偉也說道“彬彬,這樣吧,我上去把事情和苗苗問清楚也說清楚,然後我就和你開車回金陵。”
“胡哥,你就這麼確認苗苗在二樓麼?”
“什麼?”
“我們來到這個家裡到現在,你聽到過苗苗的聲音麼?”
譚文彬話音剛落,二樓就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一偉,我在二樓等你。”
胡一偉激動道“是苗苗!”
譚文彬依舊攥著胡一偉的手腕沒鬆手“胡哥,讓苗苗下來,你是來要說法的,不是來道歉的,你得擺出你的姿態!”
“我……”
“一偉,你再不上來,你就走吧。”苗苗的聲音自二樓再度傳來,“我們之間,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苗苗,我有些話必須要和你說。”
胡一偉開始嘗試掙脫譚文彬的手“彬彬,你快放手,我去和苗苗把話說完了就下來,很快的。”
“你……”
就在這時,譚文彬聽到身旁棺材內響了一下,同時有一股寒意侵入自己的身體。
彬彬的身體立刻發僵被卸去了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艸,這家夥進老子身了!
胡一偉終於掰開譚文彬的手。
曾茵茵說道“來,一偉,你跟我上來,苗苗情緒有些低落,你待會兒不要說刺激她的話。”
“我知道的,茵姐。”
曾茵茵領著胡一偉來到廳堂,從木質樓梯上樓。
她推開二樓的門,往側邊一站,示意胡一偉先進入。
胡一偉微微皺眉,因為他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油味道,很壓抑也很沉悶。
但他還是沒做過多猶豫,邁步走入。
曾茵茵沒打算進去,她抓住門框,將門關閉。
然後麵帶微笑,緩步下樓。
……
“苗苗!我的苗苗!我的苗苗啊!”
裡頭有一張供桌,桌上除了幾盞蠟燭外,就是一條被豎切了一半的大魚,像是被供在那裡一般。
微弱的燭光下,胡一偉抱著一個女人……確切的說,是抱著一具乾屍,正在痛哭。
乾屍的臉還保持原樣,能看出是一個和胡一偉一般年紀的女孩,但其自脖子以下部分,早已纖細得不成樣子,用瘦成皮包骨頭來形容都不合適,這明顯是連骨頭都被嚴重收縮了。
像是用火柴,搭出了一個人的主乾和四肢,最後再在上頭搭一個正常的人頭。
而在曾苗苗後方,還有一具乾屍,這乾屍已經分不清楚男女了,因為它連腦袋都已縮小,反倒使其在極不和諧中,呈現出一種整體和諧。
這具乾屍身側,擺著一根拐杖。
這位,應該是曾家的那位奶奶。
胡一偉對曾苗苗感情還在,見到昔日的愛人如今變成這個模樣,他是真的傷心欲絕。
隻是曾苗苗閉著眼,無法開口,甚至可能都無法感知。
“你們到底對苗苗做了什麼,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胡一偉近乎發狂。
但剛喊完這一句,胡一偉就隻覺渾身麻痹,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大腦還很清醒,現在他意識到了,這香油裡,可能有毒。
“吧嗒吧嗒……”
隻有半麵的魚,開始在供桌上撲騰起來,最後落在了胡一偉身側,落地時,濺射出一片油脂。
胡一偉用力睜著眼睛,原來這不是香油味道,是魚油。
“嘔!”
曾苗苗的嘴巴忽然張開,從裡麵湧出一條條小魚,伴隨著小魚的流出,曾苗苗原本還算正常的腦袋,開始快速縮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乾屍。
胡一偉眼睛看得泛紅,可他根本就無法動彈。
這些小魚全都撲騰向胡一偉,明明是小魚,可嘴裡似乎都有尖牙,胡一偉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被撕咬。
這時,這隻剩下半麵身軀的魚,魚嘴開啟,竟然發出了曾苗苗的聲音
“一偉,你不是要和我談談麼,你說話呀一偉,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恐怖的絕望,正在逐步將他吞噬。
……
曾茵茵走下樓梯,回到廚房,仔細打量著還低著頭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譚文彬。
她將一根手指伸入嘴裡含著,笑吟吟道
“今晚就用他了,我那個妹夫,是真的中看不中用我不夠舒服,你也不能很好發揮出來,你覺得呢,我的男人?
他應該能用個三四天,等用完了,就給他丟上麵去當祭品,然後我們再找新人。”
等了一會兒,見譚文彬不說話,曾茵茵有些奇怪地問道
“你覺得怎麼樣啊,說句話嘛?”
譚文彬緩緩抬起頭,曾茵茵麵色隨之發生變化。
因為譚文彬的額頭,貼著一張不知從哪裡來的符紙。
“你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