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巨狼和它的影子被艾琳與胡狸聯手壓製之後,他終於采取了行動——他再一次撲向那頭巨狼的胸口,撲向那個剛才被自己砸出來的大洞。
層層疊疊的黑色絲線在半空中交織,精準地追上了於生踏出的每一步,艾琳已經察覺於生的意圖,她編織出一道通往巨狼胸口的階梯,階梯的儘頭便是那顆正在飛快跳動的心臟。
於生衝了上去,那顆飛快跳動的心臟成為他視野中最大的目標。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是不是“狼外婆”的弱點,但既然有這麼醒目而且還在動彈的玩意兒在視線中跳啊跳的,那不管它是啥於生都肯定要上去給它一電炮。
被蛛絲束縛的巨狼發出了低沉的嚎叫,鋪天蓋地的惡意和怒火幾乎化作實質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碾壓而至。
於生頓時就知道自己可能猜對了。
他一腳踏上最後的階梯,猛撲向那顆心臟。
在這生死之際,巨狼的一部分身體竟然強行掙脫了蛛絲的束縛——它那四分五裂的胸口劇烈蠕動起來,汙泥般的“血肉”硬生生頂著蛛絲的壓製開始愈合,蒼白的骨頭從胸腔中生長,層層疊疊地想要遮擋住那顆心臟。
於生掄起手裡的狼牙棒就砸了下去,砸在那些交錯重生的肋骨上。
肋骨再次伴隨著刺耳的噪聲重生,而後於生的狼牙棒再次砸下,將那些骨頭砸得四分五裂。
他一下一下地狠砸著,焊滿刀片鐵釘與鋼筋斷茬的凶殘棍棒甩出了殘影,就像開鑿頑石一般在巨狼的胸口連砸帶剜,他耳邊仿佛響起層層疊疊的虛幻聲音,那聲音是從惡狼的胸腔中傳出,從那顆心臟中傳出,從整片黑森林中傳出,那聲音對他低語著,用狼的語言,用人的語言,用森林的語言,蠱惑著,誘導著,甚至偽裝成他的潛意識,向他一遍遍地重複——
不感到恐懼嗎?
沒有過猶豫嗎?
絲毫不遲疑嗎?
於生卻隻是再一次高高揚起了手中的“兵刃”。
“按道理我該害怕,”他咧開嘴,興奮地看著那顆已經暴露出來的心臟,“但‘道理’在我手上——”
他手中的“道理”狠狠砸下,“道理”上的刀片和鐵釘按理說早應該在這一次次衝擊中變鈍,折斷,變形,但此刻它們卻仿佛無法磨損的至堅至韌之物,非但沒有絲毫損傷,反而將那比鋼鐵還硬的狼肋骨砸成了碎片。
狼牙棒卡死在巨狼的肋骨之間,無儘的黑色蛛絲瞬間填補上其他縫隙,將那破洞的再生過程完全堵住。
於生伸手進去,把那顆比籃球還大的,仍在不斷跳動的黑暗心臟猛地拽了出來。
心臟劇烈跳動著,裂開了一道道缺口,劇毒性的物質從缺口中不斷噴湧而出,一些物質灑落在於生的胳膊上,輕而易舉地燒蝕了他的血肉,將毒性滲入他的血管中。
於生覺得自己體內仿佛在沸騰,狼毒灼燒著他的血管,黑森林的惡意沿著他的動脈,一路刺向他的心臟。
但他反而高興地笑了起來。
“對,對,就是這樣……你滲進我,和我滲進你一樣,咱們誰滲透誰都行……”他抱著狼外婆的心臟,使勁把這散發著劇毒的,正在快速殺死他的東西狠狠抱在懷中,“我還想著該怎麼找你……真好,你來找我了。”
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啼哭聲,嬰兒的啼哭,仿佛能刺透靈魂一樣,在他的腦海中回響。
他甚至覺得整個黑森林都在啼哭,這聲音從一開始就在——隻是在接觸到狼外婆的心臟之前,他聽不到它們。
流淌著狼毒的心臟抽搐著,它的跳動終於開始減弱,而那些從裂口中流淌出來的毒液也漸漸變得稀薄。
那些毒液現在流淌在於生的血管裡——它們被於生包圍了。
狼外婆的軀體開始縮小,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眨眼間便從和房子一樣的高度變成了兩米多高,又繼續收縮,變形,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下來。
於生也從半空中掉到了地上,他抱著那顆同樣乾癟下來的心臟,與那根從狼外婆胸口脫落下來的狼牙棒一同落在小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