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魁勝眸光一陣閃爍,他背著手,在洞窟中轉了好幾圈,突然抬起頭來,朝著相柳白蚨看了一眼:“咱們這些日子,就此處據點,囤積的軍械彈藥,可以武裝多少人了?”
相柳白蚨咬著牙,沉聲道:“步槍超過三十萬支,火炮五百多門,刀槍劍戟、長矛弓箭,起碼能武裝百來萬人——而且,都是從朝廷各省、各郡的武庫,直接搬出來的好貨。”
李魁勝一拳頭打在了一個板條箱上,他厲聲道:“好罷,就是今日了。起兵罷!”
“打起白蓮教的旗幟,今夜就拿下金城,阻斷朝廷中原和西北的聯係!”
李魁勝冷聲道:“金城這裡一開打,西北全境,三十六處壇口同時開打。”
“等到攻下三十六處重鎮,開倉,放糧,征兵,練兵。擋住朝廷的第一波平亂軍隊後,合並一處,東出潼關、壺關、虎牢!”
李魁勝放聲大笑:“那老妖婆,哈!會不會嚇出尿來?”
三個時辰後。
明月高懸時。
金城四門一聲炮響,四處城門,連同甕城的城門,齊齊被高爆炸藥炸開。城內大群江湖好漢,直接挾持了平日裡稱兄道弟的城門守軍,大開城門,迎接四麵大軍進城。
城內,賬麵上應有的一萬五千總督府標兵營,實則隻有兩千;賬麵上應有的三萬名郡守府戰兵,實則隻有千餘;賬麵上應有的,負責金城周邊五關戍衛的五位總兵官,他們統製的野戰營兵,總數應有十五萬餘,實則隻有兩萬許。
且所有兵丁,全都老弱病殘,缺衣少糧。
賬麵上應有的槍械、火炮、弓箭、刀槍等,包括庫房中常年儲備的輜重軍械,百不存一!好些標兵、戰兵、野戰營兵,三五年不摸刀槍者乃是慣例。
四個方向打著白蓮旗幟的民兵一湧而出,亂槍一打,整個金城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被李魁勝等人徹底掌控。
這場仗如斯輕鬆,輕鬆得讓李魁勝等一眾老兵,完全不敢相信!
“我們都知道,朝廷爛透了。”李魁勝如斯對相柳白蚨說道:“但是,沒想到,能爛成這個模樣。難不成,咱老李,還真能弄個開國王侯玩玩?嘖!”
焚天城。
今日無風,氣溫也不甚冷,冬日的第一場大雪,很均勻的將焚天城內外,還有周邊數千裡山川河嶽,整個的塗抹了一遍。
焚天城內外,大片紅梅盛開,整個城池裡,就彌散著馥鬱的花香。
城邊,四野山林中,大群海東青或者異種鷂鷹發出尖嘯聲,不斷起起落落,肆意的獵殺著驚慌失措,到處奔走的兔子和狐狸。
焚族的貴族們,最是喜歡在冬天的第一場雪後,帶著自家身價高昂,有些異種甚至能夠在城內換取一套三進四合院的鷹兒,外出狩獵。
或許,這種行為,能夠讓他們回想起,他們的祖宗在山林中,替前朝的貴人們采人參、挖靈芝、狩獵各色皮子,乃至於冒著生命危險獵殺野熊,為貴人們進獻熊掌和熊膽的‘美好往昔’罷?
男人們都出去追思先祖雄風去了,焚族的貴族太太們,也就開始了冬日裡的日常娛樂。
開賭局的開賭局,包戲班子的包戲班子,有那膽大妄為的,直接叫了唱葷堂子的戲班子到自家彆業裡去,男男女女的,也不管成親了沒成親的,全都能攪和到一塊兒去,一個個攪和得偌大的焚天城烏煙瘴氣。
焚天城的皇城裡,占地能有近萬畝的禦花園,冰封的仙姑海子上,上好黃花梨搭起的戲台子上,各色機括‘咯啦啦’的上下翻滾著,背後吊著鋼絲繩的武旦們衣衫簡陋的,在戲台上蹦來竄去,做天魔狂舞狀。
當今大玉朝皇帝殷忻身著龍袍,裹著一件碩大的白熊皮大襖子,揣著暖爐,懶洋洋的蜷縮在海子對麵的觀戲台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平海城織造處敬獻的,品級最高的‘暗夜香’。
“太後老聖母,在做什麼呢?”殷忻吞雲吐霧了一番,隻覺得那香氣將渾身每個細胞都給浸透了,渾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纖維,每一縷魂靈兒碎片,都被一層馥鬱的香膏給細細的塗抹擦拭了一番,渾身都愜意到了極致。
他百無聊奈的看了看那戲台子上蹦躂著的武旦,幽幽道:“怎麼也不換個劇本子啊?這《盤絲洞》有甚好看的?前兩天,朕去了七皇叔的府上,嘿,他養的那個戲班子,真刀真槍的唱《金瓶梅》,哎唷,那潘金蓮和李瓶兒那一場對手戲,哎,哎!”
丟下手上的煙具,殷忻興致勃勃的伸出手比劃著:“大伴,嘖嘖,她們用的,那麼大的‘角先生’,幾乎有朕的胳膊這般粗細長短……”
殷忻身邊,幾個太監總管極尷尬的笑著。
就算您是皇帝罷,您和一群進宮都有五六十年的老太監討論這種葷堂子戲班子的勾當,您這是有點過分哈!
在仙姑海子東北角,人工用極品的湖石,堆起了一座高有五十幾丈的山嶽。在這人工小山的頂部,建了一座三層的畫樓,也是飛簷鬥拱,極精致的東西。
被地火龍烘得暖洋洋的畫樓中,大玉朝當今垂簾聽政,已經垂簾了三任皇帝的老太後,正披散著長發,身穿一裘西式的白色長絲袍,袒露胸懷,背靠著馬鞍子,真人演繹‘荒漠聖母哺乳圖’!
這本是極西聖母教,最神聖、最出名的聖母顯聖圖。
在荒漠中迷失路途,饑渴瀕死,又得了重病的旅人,前有豺狼,後有毒蛇,身邊有毒蟲出沒,瀕臨絕境之時,荒漠聖母顯露神跡,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旅人,更護送他走出了荒漠。
而後,這名被救的旅人,就成了極西大陸上,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大一統的神聖皇朝聖諾曼帝國的開國皇帝!
此刻,太後娘娘正在扮演聖母。她的所有裝束,甚至包括她袒露的胸懷,都和聖母教流傳天下的‘荒漠聖母哺乳圖’一模一樣。
身材高大,英俊魁偉的青年,身穿樣式古老的極西大陸馬幫商旅的袍服,帶著極其燦爛的笑容,極孺慕的依靠在老太後的懷中。
老太後垂簾聽政,已經蠻多年了。
雖然保養得極好,乍一看去,就和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一般唇紅齒白、麵皮細嫩的。但是她的歲數,怎麼也將近五十歲了。
而依偎在她懷裡的這名魁偉男子,怎麼看年齡也不超過十八歲。
若是殷忻皇帝在場,他更是能一眼看出來,真正論起血脈親屬關係的話,這名青年,還是他的遠房表弟呢——畢竟,焚族的貴族們,各家各姓之間,瘋狂的聯姻通婚,亂七八糟的輩分牽扯起來,所有人都沾親帶故的。
而殷忻皇帝呢,從輩分上算,可是老太後嫡親的曾孫兒!
所以……
咳咳……這位殷忻皇帝的遠房表弟,正是皇城禁宮的一等帶刀侍衛,禦前行走,腦袋上亂七八糟的恩賞封號總有二十七八個,恩加的官職從正二品到從四品,總有七八個官職的!
畫樓的角落裡,一名穿著法璐仕傳統宮廷長裙,頭發也盤繞成了極西大陸貴婦常見發髻形態,生得頗為清雋秀美的少女,則是叼著一根細細的煙卷兒,左手捧著調色盤,右手夾著三支畫筆,在巨大的畫布上急速的點點畫畫。
她一邊儘情的記錄眼前這頗有點‘不倫’的‘禁忌’畫麵,一邊由衷的讚歎著:“太美了,無與倫比的藝術。天哪,聖潔和禁忌的強烈衝擊,太後,您就是世間真正的,唯一的聖母!”
老太後微微一笑,輕輕的摩挲著懷中青年俊俏的臉蛋,突然皺了皺眉頭。
“熙和丫頭,這兩日,你幫本宮處理的電文中,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麼?”
“今兒個朝上,似乎幾位軍機大臣,有點小火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