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餘,一位受人尊敬的高中年級主任。
在外是傳道授業的語文老師,在內是技藝嫻熟的殺魚老師傅。
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帶水,一刀便剖開鯉魚的肚皮,隨著刀口的敞開,一灘淡黃色的魚籽如流金般溢出。
在初冬的季節,懷籽的鯉魚可不多見。
老餘隨手去掉魚膽,笑嗬嗬地說“運氣不錯,這鯉魚好大一坨魚籽!”
鯉魚平時都是像豬一樣喜歡在有**物的水底拱食,在南方又沒有休眠期,生長速度快,肉質粗土腥味大,上不了南方人的餐桌,屬於白送也不要的那種。
也隻有這鯉魚籽,才算得上好東西,是淡水魚籽中的珍品。
此時,餘歡正端坐在小板凳上,背對老餘,專心用刀背刮著魚鱗。
聽到老餘的欣喜之聲,他立刻回過頭,雙眼放光“那把鯽魚的魚雜也都留下,讓媽做一鍋魚雜火鍋!”
“好主意!”老餘欣然應允,將滿滿的魚籽完完整整掏出來,兩手才能夠將其捧住。
天幕將黑未黑。
吳老師在廚房裡忙碌地備著菜,透過玻璃窗望見外麵逐漸昏暗的景色,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出來給他們打開後院的燈泡。
隨著“哢嚓”一聲輕響,老式鎢絲燈泡亮起,昏黃的燈光瞬間驅散昏暗,餘歡隻覺眼前一下子鮮亮起來。
少頃。
父子倆殺完魚,也沒有先衝洗,直接把魚扔盆裡用適量的鹽醃製,這個時間不能過長,否則會導致魚肉沒有韌性,口感不好,還容易導致魚肉發臭。
待到天氣放晴,陽光明媚的時候,再把魚洗乾淨,放在外麵暴曬風乾。
老餘洗乾淨魚雜,將其端進廚房裡。
餘歡拿起水管衝洗水泥地麵,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老爺子將將洗完澡,嘴裡叼著煙,清清爽爽地來到後院。
吳老師是教物理的,做事有條有理,在廚房裡已經一切準備就緒,魚雜這食材一端到她手上,不過十分鐘光景,她便麻利地烹飪出來。
隨後,她吆喝大家吃飯。
老餘盛飯,餘歡端碗。
老爺子早早上桌,給自己倒了半杯穀酒,在老餘的強烈要求之下,又給他倒了半杯。
明亮的白熾燈照耀下,四口人圍坐一堂,開始享用滿滿一大盆魚雜火鍋。
今日的老餘顯得格外興奮,一邊喝酒,一邊抽煙,竟然跟平日裡沒話講的老爺子,侃了起來。
話題不斷從口中傾瀉而出,如竹筒倒豆子般把林有容那邊的家庭情況,都詳細地講述給老爺子聽。
不止是餘歡的嶽父即將上任江南早報總編輯,嶽母還是湘楚中煙的乾部,二位都是大領導。
聽得老爺子連連拍大腿,直說餘歡這乖孫找了個好孫媳。
當談到林有容本人的時候,老爺子的好奇心被徹底點燃,刨根問底她的工作情況。
吳老師看著老餘漲紅的醉臉,舌頭都快要捋不直,忙不迭在桌底下踢了踢他的小腿,提醒他注意言辭。
下午的時候,吳老師就曾叮囑過老餘,讓他找機會跟老爺子提一下餘歡和林有容的事情。借老爺子藏不住事喜歡胡吹亂侃的口,透露一點風聲出去。
熟人都知道老爺子從不說假話,隻是經過老爺子喝點小酒,一番藝術加工之後,那些天花亂墜的真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吹牛逼。
兩夫妻仔仔細細一琢磨,覺得攀高枝這個說法,總比傍富婆好聽吧?
吳老師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個嘴巴惡毒的長舌婦人,竟然傳出她兒子傍的那個富婆,都已經四十多了的謠言。
兒媳婦那麼如花似玉,可就是不能在人前顯露,說實話,吳老師確實有點難受住。
不過,但可不能對老爺子提及,讓他一個孫姓林的事情,更不要談及隱婚之類的敏感話題。
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老餘的嘴巴,似乎有些不受控製。
被吳老師這麼一踹,老餘一個激靈,頓時回過神來,即便被酒精麻痹了大腦,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有點多。
他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餘歡。
餘歡正扒了一口米飯送進嘴裡,點點頭,準備用上老一套說辭,含糊地開口“她在傳媒公司上班……”
話音剛一起頭。
堂屋裡,倏忽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餘老師!餘老師在家嗎?”
老餘連忙昂起頭應聲“在呢,我在後麵吃飯!”
一個瘦削的男人,聞聲緩步穿過堂屋,走進後院。
他的眼睛在四周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旁邊一間配房裡的光亮上。
連忙邁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