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山也連滾帶爬過來,“對對對,草民剛剛向周大人彙報案情。”
謝安都沒搭理兩個人,直接走到首席位置坐下。雨荷則上前來給謝安倒茶。謝安接過瓷杯抿了口茶。
李福山早早爬到謝安腳下,不斷陳情。
謝安卻不搭理。
死寂一般的沉默,帶給李福山和周立無法想象的壓迫感。
俄頃,周立便頂不住這般壓力,轟然跪在地上,“總司大人明鑒啊。下官一片公心,滿懷熱血報效朝廷。自昨晚趙差司提走賀春利後,下官便自省是否做的不夠好,連夜招來李福山問話。隻想把案子做的完滿。”
謝安把玩著瓷杯,許久才道:“周知縣,後院那美人不錯吧。據說是李福山送的。”
嘶!
周立倒吸一口冷氣,背脊發涼。再次抬頭看向謝安的時候,隻見到一雙冷冽的目光,頓時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
謝安繼續道:“李福山每個月給你孝敬上千兩銀子。這知縣做的舒服吧?”
周立嘴唇都在哆嗦,試圖辯解什麼,卻發現……說不出口。
他知道,大勢已去。
鎮魔司本就肩負著監察百官的責任,一旦捅到明麵上,便是南州也保不住自己。
謝安看了眼趙青兒,還沒開口,趙青兒就有默契的揮手,“來人,把周立帶走,主簿和後院的女子……一並帶去鎮魔司審問。”
幾個彪悍的鎮魔衛魚貫而入,帶走主簿縣令,還有兩個鎮魔衛衝進去後院帶走那女子。
“大人,妾身是無辜的啊。妾身也是受害者。”
“無辜不無辜,帶去問話後自可分辨,你若是清白,鎮魔司必不會冤枉了你。給她穿上衣服,扛走。”
茶廳裡。
隻剩下謝安幾人,還有癱軟在地上的李福山。
謝安打量著李福山,“你們巨鯨幫的上使,是什麼人?”
李福山大驚失色,想來謝安是聽見了他剛剛和周立的談話,隻是沒想到謝安直接就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這可是巨鯨幫最大的隱秘。
知道的人不多。
隻有朱劉兩位大人,兩位幫主和周立才知道。
不想……
驚慌之下,李福山支支吾吾道:“許是大人聽錯了。咱們巨鯨幫內並無什麼上使。”
謝安又看了眼趙青兒,趙青兒道:“總司大人初來乍到,或許有所不知。咱們鎮魔司審問極惡的犯人,不必講規矩,大刑上一遍再說,若是打死了也沒什麼的。”
謝安頷首,“既然他不說,那就先砍他一隻腳。”
趙青兒倒是利索,拔劍就要砍李福山的左腿。直把李福山嚇得魂不附體,立刻大吼:“彆,彆,我說,我說!!”
謝安以為事情要順利起來了,不想趙青兒竟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我……
這女人也太彪悍了!
“趙青兒,大局為重。”還好陳鐵及時出手製止。
趙青兒仍舊暴脾氣上來,揚劍就要繼續砍,“這賊人縱容他兒子禍害多少人妻少女,簡直不把女人當人。他兒子都如此,他也不是什麼好鳥,本郡主要砍了他!!”
謝安:“……”
是個嫉惡如仇的暴脾氣。
“郡主息怒。”謝安趕忙起身湊到趙青兒耳邊,低聲道:“郡主息怒啊。等我問完了話,便交給郡主處理。到時候郡主意欲如何,都可以。”
趙青兒這才作罷,感激的看了眼謝安。
謝安再次回到主位的時候,李福山直接就嚇尿了,“大人,我說,我都說。”
謝安抿了口茶,冷淡開口,“說。”
李福山這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謝安聽完後總算有了詳細的了解:
原來在四年前,大陰山戰役之後,巨鯨幫的大幫主李崇赫覺得巨鯨幫的機會到了。便帶著李福山和幾個親信偷偷溜上大陰山去,試圖尋找一些煉屍堂遺留下來的寶貝什麼的,意欲壯大巨鯨幫。好與天刀會虎狼門一較高下。
結果還真的找到了一些東西:四個皮膚半透明的老人。
從此,巨鯨幫就和四個透明老人勾搭上了。
大概在三年半左右,四個老人去大陰山迎接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婦人下山,並且尊為上使。
後來,四個老人就讓李崇赫和李福山找一些孩童和嬰兒給上使吃掉。慢慢的,上使越來越年輕。但似乎仍舊很虛弱,還沒有恢複。
不過這位上使的手腕可了不得,稍許出手就嚇得孟虎魂不附體,還重創了孟虎。李崇赫趁機向孟虎索要白羽堂。
孟虎不敢不從,為了顧及顏麵,就說把白羽堂高價賣給了巨鯨幫。其實巨鯨幫隻是象征性的給了幾十兩白銀而已。
後來,四個老人又勾搭上了朱劉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和上使走的很密切,仿佛在完成什麼交易。最後連周立也牽扯進來了。
至於周立和朱劉兩位大人和上使密謀什麼,李福山則不知道。
聽完李福山的講述,在場的人都感到一陣唏噓不已。
隻有謝安和雨荷對望了一眼,眼眸之中露出震驚之色。
他們知道,李福山口中說的四個皮膚半透明的老人,就是水晶屍。
老婦人?
這是謝安疑惑的地方。
但是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謝安嚴肅道:“陳副司,麻煩你屏退其他人,趙青兒和魏浩然留下。另外,還請陳副司拿筆墨和宣紙來。”
經過今晚的事情,陳鐵三人都對謝安這位新任總司很是認可,對於謝安發布的命令也沒有太多的排斥。
陳鐵立刻屏退其他人,並且去後院拿來筆墨紙硯,放在謝安身前的茶幾上。
謝安嚴肅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福山,“你可見過這位上使?”
李福山不明所以,如實道:“上使大人深居後院,極少出麵。在下偶爾見過幾次。第一次見上使的時候,她是個垂垂老誒的老婦人,後來不到半年再次相見,就年輕了很多。風韻猶存,很是漂亮。最近一次見到,又年輕了很多,是個極美的少婦。”
謝安覺得自己的猜測越發的對了。
“雨荷,磨墨。”
雨荷磨墨,謝安則閉上眼回想了一番當初神龕女人的樣貌,然後拿起狼毫筆開始勾畫出來。
可惜這世道沒有彩筆,描繪起來十分不方便。
大乾雖然也有鉛筆,卻不是謝安前世的那種鉛筆。而是用金屬鉛製作的書寫工具,遠不如現代鉛筆好使。
加上謝安本來就不擅長繪畫,接連畫了好幾張圖,距離心中所想的都差了十萬八千裡。一點都不相似。
雨荷似乎知道了謝安的用意,便道:“老爺,雨荷之前學過畫畫,要不讓我來試試?”
謝安大喜,“好啊,你來。”
隨即,謝安離開位置,讓雨荷入座。
雨荷動筆,效果就不一樣了。
同樣是幾筆,卻畫出了神龕女人的五六分神韻,大體上可以作為辨認的參照了。
謝安拿起宣紙看了一會兒,露出笑容,“畫的不錯。”
雨荷簡直是個全能秘書啊。
太能乾了。
謝安都感覺要離不開這個侍女了。
趙青兒魏浩然和陳鐵也湊過來看,並未看出什麼異樣,個個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這位新任總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謝安也沒說,而是把宣紙展示給李福山看,“你巨鯨幫的上使,可是長這樣?”
李福山仔細查看起來,時不時緊皺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此刻天色剛剛蒙蒙發亮,茶廳的光線不好。
謝安道:“雨荷,給他掌燈。”
雨荷便拿來油燈,靠近宣紙。
李福山終於看清楚了,頓時大為驚駭,“沒錯,我們巨鯨幫的上使就長這樣。大人如何得知?”
嘶!
這回輪到謝安震驚了,坐在椅子上沉思。
沒想到啊。
那位前朝仙後金曉棠,竟然還在青烏縣,而且就在巨鯨幫!
他閉上眼,腦海中都還浮現出四年前在地底初次看見那神龕女人的場景。雖然隻是一次相見,可是那個女人的相貌,神態,還有當時所處的環境,加上兩塊石碑的記錄……導致這個女人的形象深深的烙印在謝安的心間。
四年來,怎麼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謝安時常在想,這個女人當初離開的時候,是否看見過自己和雨荷的相貌。
若是看見了,會不會找上門來?
不過謝安也知道這些東西,多思無益。
倒是有一個細節引起了謝安的注意:按照李福山提供的說法,金曉棠是在大陰山戰役半年後才出現的。可是雨荷卻說,那神龕女人最初兩天就消失了。
也就是說——金曉棠在通道裡爬了足足半年的時間,才爬出去!
可見當時的金曉棠是真的被迫複蘇,而且十分的虛弱,這才沒對謝安和雨荷下手,一切都合理了。
可饒是如此……她竟然還能堅持半年爬出通道。這份意誌令人動容。
想來她之所以沒有離開青烏縣,就是因為太過虛弱了。這才借助青烏縣本地的巨鯨幫,幫她搜羅孩童嬰兒,恢複實力。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仙後已經掌控了巨鯨幫,是否會和南陽府外的長生教主流妖人聯係?
想到這裡,謝安心跳陡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