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那少年也根本沒有轉身。
但不轉身是如何抵禦的?明明修為、體魄都不足以支撐……可他居然還是防住了。
白軒的確沒轉身,也不需要轉身,他右手將名劍反轉,從肩頭越過,斜向置於後背,左手繞至左腰捏住劍身穩住態勢。
秦王負劍!
精準預判了這一記要命的刺殺!
暗影中遞出的匕首刺在了劍脊上。
壓縮在匕首上的劍氣陡然炸開,好似一團電火花。
老辣刺客不由得輕咦了一聲,一招不得手,按照刺客習慣便沒有繼續補上第二招。
直接一腳踹在了白軒的後背上,將他踢進船艙,繼而踩著靈巧的步伐跳下甲板,躲開了寧劍霜射出的箭矢。
一擊不中立刻遁開。
白軒借力翻滾進入船艙內部,後背一陣生疼,連肺腑都遭遇了些許震蕩,張開口就咳出一口老血。
得虧了他保持著極高的精神集中度,若是放在平日當中,他斷然是覺察不到這背後襲來的危險,剛剛距離人生重開隻差了零點三秒!
也多虧了這邊還有人看著,否則剛剛秦王負劍雖然攔住了第一刺,但這已經耗費了他大部分的心神和體力,來自於修為的絕對壓製,讓他剛剛根本沒有餘力,更遑論去防禦二次攻擊。
“你沒事吧。”寧劍霜急忙去看他的後背。
白軒爬起來,擦去血跡:“並無大礙……看來你們是被刺客盯上了,所以動彈不得。”
“這是一名接近於宗師境界的刺客。”寧劍霜沉聲:“非常棘手。”
刺客殺人從來不需要正麵動手,所以往往能夠殺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
因為刺客從不正麵作戰,也意味著白軒就算想開大招複刻‘扶搖上青天’也沒有機會。
白軒自然明白這類刺客的麻煩所在。
對方的實力已然接近於宗師,在波瀾起伏的江麵上也能做到如履平地,地形限製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巨大。
己方兩名弱女子幾乎不可算作戰力,而自己……現在即便是想要強行一換一都很難。
一名高等級的刺客就是能帶來無處不在的精神重壓。
沉默寡言的車夫突然出手,臨空截斷了三枚從暗處射來的鋼針,隨手甩在地麵上。
白軒低頭看去,地麵上已經掉落了好幾種暗器,這車夫平日不顯山不漏水,但關鍵時候履行職責很到位,若是沒有他,恐怕寧劍霜和綠蘿一早就死在了暗器之下。
寧劍霜也不打算讓對方肆意妄為,出言激將。
“閣下就這點本事?隻會暗中傷人,做些無用功。”
“很快船隻就會靠岸,屆時我方的人馬會趕到。”
“若是非要浪費時間的話,我們大可以繼續陪你耗上一整天!”
她猜想對方不會輕易罷手,索性出言挑釁,如果對方著急了快點出手,興許會露出破綻。
想法很好。
奈何對方是個老江湖。
灰護法大半輩子都在黑道混跡,怎麼會中這樣簡單的挑釁。
他正欲回應時,忽然猛地一低頭。
原本平和的烏江忽然間像是更年期的女人,臉色說變就變,突兀的刮起狂風,巨大的水浪掀起,足足十多米高度的浪潮直接拍在了官船上。
這時即便是用壁虎功趴在船側的灰護法都變了臉色,立刻鬆開雙手,放棄偷襲,一躍至甲板。
厚重的陰雲凝聚,遮蔽月光;洶湧的浪濤在船周身激起;平和的烏江下睜開一雙碩大的眼瞳。
水浪中藏著一條覆蓋森然鱗片的碩大黑尾。
綠蘿俏臉發白的問:“到底怎麼回事呀!這也是那刺客搞的鬼嗎?”
灰護法貼在桅杆上,低沉道:“不是我……”
還沒說完,又是一個巨大的浪花拍過來,官船的船體在沉重的水流壓力下已經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之音。
這巨大的動靜也直接驚醒了被打暈過去的艄公。艄公被船身的劇烈搖晃拋起又摔下,鼻青臉腫,下一刻清醒過來,直接哭嚎道:“壞了,是江王爺發怒了!快,抓著手邊東西,然後自求多福吧!”
此事也的確不是尋常人力所能製止的。
白軒勉強維持著平衡,一抬眼,外麵的江水已經倒灌進入船艙,冰冷的江水呼嘯著拍麵而來。
在沉入水下的那一刻,白軒分明看到了一雙足足半人多高的碩大豎瞳。
……
半個時辰後。
官渡口。
田小吏一覺睡到半夜被叫醒,便聽人說起方才烏江上風雲變色的情況,他算了算時間,便蹲在渡口位置唉聲歎氣。
“都說了會惹怒江王爺,偏不信,這下完了,全完了……”
他一咬牙,站起身:“算了,死要見屍!江王爺一天就怒一次,待會兒去撈個人,說不定還能活一兩個!”
小吏剛剛要去弄船,忽然間聽到了砰的一聲。
一隻手從水中抬起,啪的一下按在了渡口的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水麵中飄出些許白發,緊接著是一個人的上半身,正從水中緩緩露出。
小吏嚇的尖叫一聲,以為自己莫不是撞了水鬼或者水猴子。
隨著水中的白影一步步走近河岸,江水起起落落。
少年人站在江邊,吐出了一口很長的氣,濁氣化作白霧蒸入夜幕。
他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小吏,招了招手。
“是你啊……快過來搭把手。”
田小吏遲緩的反應過來,這不是水猴子而是人,正是白天遇到的那批貴人裡的一員。
他低頭一看,看到了白發少年的右手上纏繞著一根繩子。
他之所以行走緩慢,是因為這根繩子在牽引著什麼沉重的物體。
小吏急忙跑上去拽住繩子,用了好大力氣拉扯,終於看到了水麵下的那件物體的冰山一角。
一具棺材。
他頓時沒力了,又給嚇的腿軟了幾分。
白軒繼續用力,將這副棺材拉到岸邊。
棺木選用的是極品的陰木,工匠也是從雲州請去的,整體封存的極好,即便是遭遇這樣的突發情況,其外部的棺槨也沒變形或者開裂滲水。
也正是靠著它提供的浮力,白軒方才平安無事的漂到了岸邊。
隻可惜不是北岸而是南岸。
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