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你這話跟直接點名有什麼區彆?”
整個周家班,除了餘正淵,誰還能到處捐錢?
周玄靠緊椅背,沒有當麵講出餘正淵的名字,他覺得袁老頭把他帶出竹林做得對……若真把大師兄狼吞虎咽生魚時的血腥模樣,瞧個清清楚楚,往後生活裡再相處,便會回想起這一幕,日子久了一定會有隔閡。
就像不小心挖出一個人的骸骨,雖然迅速埋上了,但心裡總知道地下埋的是什麼,哪怕地上開出了花,長出了樹,想的卻依然是地下的骸骨。
周玄不再繼續聊餘正淵,也不問到底是什麼天災導致大師兄啃食生魚,更不去想大師兄為什麼會發出那聲貓叫,他並不想挖出那具骸骨,
因為,大師兄是個頂好的人。
袁不語也很默契,像忽然忘記了竹林之事,隻告訴周玄:“你現在來找我乾嘛?拜師是件大事,我得好好想想,退一萬步,總得準備準備吧,你回去等幾天。”
“我沒說是來聊拜師的。”
“那你乾嘛來了?”
周玄從口袋裡摸出包煙,給袁不語點上:“我就是想勸勸你,彆有壓力,我拜你堂口自然挺好,但你要真不收,我去找找彆的堂口點香也不是不行,拜師收徒,得雙方自願……”
“你從哪兒瞧出老夫有壓力的?”
“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是個急脾氣,上次借我書梁沒借上,站在門口等,你要是沒壓力,下午就收我點香了,還需要等幾天?”
袁不語“嘶”的吸了口氣,這小子比猴都精,以後要入了門,管理起來很傷腦筋。
“反正咱爺倆說開了,我先回去了。”
周玄揣了煙,才打開門,便聽見袁不語問他話。
“玄子,如果我真沒收你當徒弟,你怎麼想?”
周玄站在原地,很認真的想了想,回頭微笑:“就說明咱爺倆,緣分到了,福分沒到!”
“福分?咋解釋?”
“你沒收到個好徒弟,我……沒找到個好師父。”
說完,周玄輕關上房門,回屋去了。
袁不語像座石雕,呆呆的立在門口,許久,他想起了什麼,衣袖將眼角擦乾,從抽屜裡拿出一摞藥膏,衝出門去。
“玄小子,下午熬了幾副膏藥,忘記給你了……”
……
周家班今天沒做生意,處理屍體葬儀的靜語堂裡自然沒有勞作的師傅。
周伶衣負手立在原地,凝望著牆上二十七張祖宗儺麵。
“老祖宗們,讓我弟拜進大儺吧,他哪怕不是周家的血脈,可他認可周家,也認可我這個姐姐,
昨天周家班遭了大事,是他出麵化解的,他是個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祖宗儺麵巋然不動,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周伶衣藏在背後的雙手,用力攥緊,指甲都差點刺進肉裡。
良久,她才歎息了一聲,鬆了手,轉身出了靜語堂,回了房間。
房間的燈剛剛點亮,屋裡牆壁上出現一道婀娜的影子。
“哎呀呀,周伶衣,你明知祖宗不會答應周玄入大儺的,何必再去求情!?”
周伶衣懶得搭理影子,自顧自的在箱子裡翻找,她在找一封信。
“還想幫著周玄?你被人迷了心智了,周玄有手段,我承認,可偏偏是這種有手段的人,最懂得拉攏人心了,拉攏了你的,拉攏了周家班的……
……到時候你等著看吧,你忘記了你弟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周玄會讓你全部想起來,嘻嘻嘻嘻!”
找到了!
一封牛皮紙封住的信件,出現在周伶衣手裡。
她將信塞進了袖子裡,勾起一盞煤油風燈,剜了影子一眼:“今日沒空搭理你,明天你若再說出格的話,小心一些。”
“哼。”
影子冷哼,卻不敢繼續頂嘴,她感覺已經快到周伶衣忍耐的極限了。
耍耍嘴皮過過癮還行,真要挨周伶衣的訓,疼得死去活來的可是她自己。
“七日回魂,三日醒屍,今晚是那六屍死掉的第三天,他們會來找周玄的,我不在的時候,你盯緊了,周玄若是出一點事情,你就不用再給周家班當狗了,去葬牛崗,陪你那死鬼老哥去……”
周伶衣點亮風燈,走進了夜幕中,
她要用牛皮信去換一件東西,
一件能讓袁不語答應收周玄進「說書人」堂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