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明坤將花名冊找出,遞給周伶衣。
“給李金堂戴上狗鏈子,讓他死前好好當次狗。”
周伶衣接過花名冊,出了屋子。
“李香主,再帶你去個地方!”
呂明坤走到李金堂麵前,一肘將李金堂砸暈。
……
李金堂是被一陣陣狗吠聲叫醒的,他睜開眼睛,瞧見前後左右都是前爪伏地、低吼不止的惡犬。
而他自己,則坐在一間石磚搭的狗房裡。
“這是哪?這是哪?”
李金堂想站起來,脖子卻被牽扯住,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脖子上被戴了條狗鏈子。
“咬!”
狗房外,有個老人喊了一聲,惡犬得了指揮,向著李金堂撲去,瘋狂撕咬……
鐵鏈聲、狗吠聲、撕咬血肉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等到聲音將息,呂明坤遞給老人一個紅包:“叔伯,吉利,吉利。”
……
周伶衣回到周家班,將花名冊遞給袁不語。
袁不語接過名冊,便往門外走。
這份名冊裡,絕大多數都是戲子,也有其餘堂口的高手。
作為分堂,實力不濟,聘請外堂的高手,並不罕見。
袁不語第一個找上門的,是個叫孫茗煙的戲子。
他是本門分堂中不多見的五炷香層次。
孫茗煙嗜好大煙,正在家裡抽得雲蒸霧繞,頗為享受時,門被敲響。
他機警的瞧著外麵,深更半夜來敲門,能有什麼好事?
他當即便想唱傀儡戲,但耳朵聽到了一聲響木之音,嘴怎麼也張不開,隻瞧見一尊巨大金佛,光是氣勢威壓,便壓得他起不了身,雙膝跪地。
金佛頭都沒有低,隻是掌心向下,強大的壓力快速落下,孫茗煙幾乎做不了任何抵抗,便被掌力壓碎了身子。
說書人的香火已至七層,夢境範圍極大,袁不語不用進門,便能用夢境將孫茗煙籠罩。
而孫茗煙在夢中被大佛壓碎了身子,現實中卻是他拿著煙杆,一下下的將自己頭顱敲碎。
袁不語繼續去尋找下一個戲子。
七炷香的說書人,主動尋仇,不亞於閻王點卯。
隻要找到了,無論在屋內,還是在屋外,不論身邊是否攜帶邪門法器,一道夢境,便成了送終夢魘。
袁不語回到周家班時,大褂滴血未沾,而名冊中人名幾乎除儘,除去幾個運氣好,今夜不在平水府中的戲子,躲過了一劫。
這幾人道行層次並不高,留給影子在往後幾天裡做最後的清掃,再適合不過。
……
這一夜,平水府再無戲子分堂,就連他們旗下的產業——明江大戲院,也被柳叫天奪去了顏色。
柳叫天在明江大戲院前搭台唱戲,她步絕、聲絕、色絕,唱得梨花儘落、唱得癡怨漫天,唱得觀眾於潸然淚下中卯足了力氣叫好、喝彩。
明江大戲院裡幾乎無客,全去外頭聽柳叫天的戲,隻得早早關門歇業。
……
周玄葬禮第二天,周家班冷清了些,來吊唁的賓客少了許多
複仇之火於昨夜點燃,如今隻剩下些火星子,周伶衣窩在袖子裡,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偶爾會驚醒,便去凝望周玄的麵孔。
望了便覺得安心,是周伶衣內心接受周玄後的習慣,隻是這份安心,怕是多一日都不會再有了。
袁不語則顯得昏昏沉沉,自打回到周家班,他的精氣神就像散去了一般,一日大半時間都在瞌睡,偶爾清醒過來,與周圍人說話,亦是三邊不靠。
周伶衣囑咐旁邊的人,不要太打擾他,她明白,這是袁不語領悟了新的香火。
因為他於十年前香火徹底熄滅過,如今有了新的晉升,層次又過於高了,精神很難承受,便昏沉起來,需要很長的時間,將新香穩固。
“陽光很懶,要是弟弟陪我一起曬曬,該多好啊。”
周伶衣眯著眼睛,抬著臉望著此時被雲霞遮了光暈的太陽,失神說道。
……
離遊儺上山的時候,隻差天亮。
後半夜,周家班的師傅們做著最後的準備,盤算紙人紙馬的數量有無差錯、清點著參加遊儺的人數,以及詢問儺麵、戲服是否分發到位。
重中之重的,便是打“老龍床”。
老龍床便是抬棺材的木架子,與其說像床,不如說像木船的龍骨,左右方向伸出十來根木臂。
龍床於葬禮一開始便打造,如今已經打好,但餘正淵不放心,挑著煤油風燈,彎著腰,仔細查驗著每一枚釘子是否打牢,有個彆地方,他覺得還不穩當,便讓師傅再加固!
周家班人做著最後的遊儺準備,周玄也沒“閒著”。
秘境中,
艄公化作的黑氣,被周玄儘數吸收。
雙意識的融合完成。
新的靈魂,周玄受了指引,站在船艙裡,往黑水中走去。
他行走於黑水之上,行走於那輪緋紅的月亮之上,直走到緋月的中心處,一股鮮豔的紅,將他的靈魂包裹。
與此同時,
棺材內,周玄的身體,傷口以緩慢的速度複原,原本斷裂的肉,將縫合傷口的細線吞噬,然後再悄無聲息的合上。
靈與肉逐漸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