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前事的細節慢慢回憶,終於養了一肚子的真火,睜開眼睛時,雙目因憤怒而變得通紅。
他伸手朝人皮裡一抓,這次,他親眼瞧見自己的右手,伸進了人皮內,化作一幅右手圖案,在人皮裡朝著新娘刺青遊去,
在他的右手快要觸碰到圖案時,忽然一股柔和的力量,裹住了他的右手,不僅是柔和,還帶著莫名的愜意。
像看了一整天的書,看得眼睛酸痛,然後被一塊溫熱毛巾蓋住雙眼的愜意。
愜意感過足,竟將他心中的憤怒一一化解,失去了極端的情緒,周玄右手便失去了神異,從人皮中浮了出來。
“抓不到,這張圖以柔克剛,消解了我右手的力量。”
周玄將剛才的感覺講出。
袁不語又將人皮畫拿起,對著陽光照著瞧,像是初次見這幅畫似的。
“怎麼可能?這畫中刺青的血氣明明不旺,你連異鬼刺青都能抓住,卻抓不住如此普通的刺青?”
“也不算普通,我的秘境裡,莫名出現了一個提燈新娘,這枚刺青出自他的手筆。”
周玄坦白道。
“新娘……什麼時候出現的?”周伶衣挑眉問。
“昨天半夜。”周玄說。
“應該不會是巧合……”周伶衣問袁不語:“袁老,你昨夜感知到了什麼沒有?”
“沒有啊,我睡大覺呢。”袁不語答得很接地氣。
周伶衣又問:“弟弟,在提燈新娘出現在你秘境之前,你感應到了什麼沒有?”
“沒有。”
“但是祖樹感應到了。”周伶衣說:“昨夜,祖樹似乎有蘇醒的跡象,我便穿衣出來瞧了,什麼都沒瞧見。”
袁不語和周玄都愣住了,姐姐這番話,等於在說——提燈新娘是從外頭,神不知鬼不覺走進身體秘境中去的。
“而且我昨晚巡夜,遊神燈籠也沒有照見弟弟說的那位新娘。”
周伶衣又補了一句。
這句話出口,袁不語倒不愣了,說:“那明白了,提燈新娘啊,估計是團執念。”
人死了變鬼,鬼要是有執念便會成為厲鬼。
但是,
執念是可以單獨存在的。
袁不語說:“執念說到底,就是人的一個念頭,念頭無影無形,很難被感知到,但她卻能實實在在的影響到人。”
“老袁,你仔細說說,執念是怎麼影響到人的?”周玄現在像塊海綿,對於任何沒聽過的神秘詭異學說,有強烈的吸收衝動。
“比如說,如果一道執念是因為悲傷而成,如果有人與這執念接觸得久了、深了,就會莫名覺得悲傷,這便是影響,
不能小看它,如果執念極強,人與它接觸後產生的悲傷,甚至會引發人的自儘心理,隻想一死了之。”
袁不語又想起了之前的四個徒弟,與其說他是目睹了徒弟死亡而悲傷得一蹶不振,倒不如說他是被自己生出的悲傷執念所傷,
長期執念不散去,還愈變愈強,精神便萎靡困頓,心氣散了,香火也就熄滅了。
“你說,我身體裡的提燈新娘,不會害我吧?”周玄問道。
“在秘境中,隻要你沒有主動求死的念頭,沒有人害得了你,但她日夜在秘境中呆著,會不會在現實裡影響你,那便不好說了。”
周玄覺得袁不語說得對,上次紙人艄公想要害他,還是各種忽悠他主動送死,這也側麵的反應了,隻要他不主動求死,沒人能在秘境裡害他。
袁不語又躺了下來,說道:“執念的影響,開始緩和,後來劇烈,你要擺脫也簡單,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周玄問。
“儘快升第三炷香。”
“……”周玄。
“玄小子,你一定要多注意,能讓祖樹蘇醒的執念,肯定是極強烈的執念,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
整個下午,周玄都在屋裡寫報紙稿件。
堂口雖然確定,但關於刺青的問卜要等明天,血井一個星期隻能問卜一次,到明天才夠時間。
趁這空當,剛好把稿子寫出來,儘快獲得與井燈單獨聯係的機會。
“你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嗎?
雪原府裡發現了一個金礦,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附近州府的礦工們,趨之若鶩,紛紛摩拳擦掌,要在礦裡大乾一場。
三年過去,礦工們並沒有賺到太多的錢,而且因為爭搶礦產,經常打架,很多人還落下了殘疾,
反而是一個給礦工們賣水的人,賺得盆滿缽滿。
這便是賣水人張華的生存哲學……”
周玄將心靈雞湯中的名篇“賣水人”,稍作修改,並且在文中,以“張華”為名,然後多次使用“礦井”“井”“礦燈”等詞彙作為暗語,暗示自己已經知道“張怡華和井燈是一個人”。
這種穿插的暗語,正常人不會產生聯想,但井燈那種精神緊繃,又常年譜寫暗語的人,自然會懂。
暗語的指向性極強,完全直指井燈,也不會引起其餘血井通靈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