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明坤睜開眼睛,隻覺心中香火,在迅猛燃燒——從來沒有燒過這麼旺,胸口像安了個小火爐。
他有些慶幸,慶幸自己被周伶衣點兵點將,點到了明江府。
最開始被點到的時候,他並不是很情願來明江。
呂明坤願意一天到頭的呆在周家班裡,主要是靜語堂裡縫屍淨儀的活兒,能讓他穩定的攢香火,忽然換個陌生地方,這種穩定的香火就攢不上了,
但現在,
靜語堂?
我隻想跟小師弟好好開店!
……
“祖巫法相?”
利用祖樹的枝條與周玄之間的鏈接,周伶衣可以全程觀瞧到弟弟在做什麼。
當她瞧見周玄在教呂明坤“小鹿喝水”、“猛虎下山”時,她根本笑不出來。
她香火層次很高,比呂明坤更識貨,隻從周玄的動作便能推測,這兩式動作是祖巫法相。
“什麼祖巫法相?”
袁不語隻要沒事,或者不打瞌睡的時候,就躺在祖樹邊上,時不時問問周伶衣,自己那徒弟在明江府遇上什麼新鮮事沒有。
周伶衣下了椅子,將小鹿喝水與猛虎小山的動作做出。
她對巫的理解極深,做的動作自然不像周玄那般滑稽,模仿小鹿時,鹿身之靈動飄逸,入木三分。
模仿猛虎時,明明隻是低沉嘯聲,卻因為全身力道集中,低嘯勢大力沉。
“身與地合,聲與天合,法相與自然合,這是……你們巫家的吐納呼吸之法?”
香火層次低時,便覺得諸多堂口皆不一樣,但香火層次高了,才開始覺得,堂口萬般手段,終是殊途同歸。
雖是說書人,也能瞧出巫家手段之妙。
袁不語對這兩式,大加讚歎。
周伶衣說:“傳聞祖巫於雪山間,觀摩自然,模仿萬物生靈,得了十二法相,
法相取於自然,必然合乎自然,
以自然氣勢作為吐納,自然之氣導引入身,便少了許多隔閡與阻礙,效果比起許多吐納法出彩得多。
老殿的古籍中,有十二法相的畫相記載,但畫相隻是畫相,丟了許多傳神細節。”
袁不語點了點頭,說:“徒弟這法相,不會是自己領悟的,想來,是秘境中那位新娘教的,這新娘果真有來頭啊。”
老殿內都記載不周全的“祖巫法相”,能被新娘淋漓儘致的演繹出來,便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新娘必然是巫家之人。
第二,新娘在巫家中,有極顯赫的地位。
“班主,你靠這法相,能猜出那新娘的身份麼?”袁不語問。
“猜不出來,巫家與道門源遠流長,如兩條大河,星光璀璨,驚才絕豔之輩,恒河沙數,隻靠法相,難以推演。”
袁不語聽完,說道:“唉,徒弟這身上的怪事,太多了,二炷香的機緣,卻請來了許多五炷香、六炷香打破腦袋都請不到的明師。”
他歎著氣,邁著緩慢的步子,朝著自己屋的方向走去。
等快到門口時,他忽然加快了步子,衝進了屋,然後哢的一聲,把門反鎖,模仿起周伶衣的樣子,做起了小鹿喝水、猛虎下山的動作。
外麵人多,他拉不下麵子做,其實早就心癢難耐了。
兩個動作,每個動作各做了十五遍,
袁不語累出了一身汗。
“這動作行,竟能把我累到。”袁不語隻覺身體暢快,精神頭也好多了,瞌睡都回退了不少。
巫家的吐納法,並非隻有巫家人才能做。
“以後天天做幾遍,香火能否精進不重要,打熬精氣神也是極不錯的,很養生。”
……
深夜的東市街,依舊熱鬨。
喪葬一條街,大半夜出來做活的人多的是。
各大紙人紙馬店,都開著張在,
街上人多,有兩個穿著長衫、戴著禮帽的客人,並排於街上走著。
兩人的肚子,一鼓一收,釋放出常人聽不見的聲音。
“百鬼謠,儺神現世,古族機緣已到。”
“儺神叫周玄,你與他速速見麵,古族不日便來接引他!”
“他若被接回了雲羅山脈,刺青一族,玉門升天!”
百鬼謠,是刺青古族已經逝去的“玉門大祭司”,於明江府布下的暗子。
這枚暗子,布了二十三年,布得極其隱晦,甚至連彭龍彭虎,也不知道“百鬼謠”到底是誰,隻能沿著東市街,用刺青古族的“刺青傳聲法”,將銅錢祭司的話,傳達給百鬼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