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畫齋的前門是排門,後門是木門,有門栓的那種,門邊有窗,但窗玻璃在店主李靈章死前便碎了一塊,如今破碎的地方仍然還在,
周玄伸進一隻手,將粗壯的門拴挪動,開了後門。
門拴挪動的時候,與木槽有些許的摩擦聲,不算很大,
但在畫中呼呼大睡的青衣道士,卻聽到了響動,猛的睜眼。
“什麼聲音?”
畫卷展開了三分之一,從側麵看,像一條直起身子的眼睛蛇。
青衣道士的眼睛到處瞄了瞄,忽然間,他瞧見了一道人影,借著月光,他看清楚了來人正是白天在書店裡翻了一下午書的年輕客人。
怎麼是他?
“怎麼是他?”
周玄也有同樣的疑問,他一進屋,便瞧見一卷畫跟條眼鏡蛇似的,畫像的腦袋就是下午的青衣道士,一時間場麵極其詭異,
呂明坤的竹葉刀,都差點要往畫上扔。
周玄點亮了屋裡的煤油燈,走到畫卷前,拎著畫軸,將畫卷拉開,問畫裡的青衣道士,
“老板,你還挺能耐啊,能藏進畫裡?”
“年輕人,你不要動手動腳,不然我報官,告你私闖民宅!”
嗬?
老登還挺有法律意識?
“你強占李靈章的店,還要報官抓我?”
“咦,你認識小靈章?”
“出來吧,好好聊聊。”呂明坤握住了竹葉刀。
“希望你好好配合,不然……”周玄把煤油燈往畫卷上靠了靠,說道:“我一把火燒了這幅畫。”
“年輕人,這畫是我的家,放火燒屋,罪過很大的,你不能在罪業深重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你先放手。”青衣道士讓周玄先把手撒開。
“憑什麼放?”周玄質問。
青衣道士憋屈極了,說道:“都說了這畫是我家,你手按在上頭,給我門按住了,我開不了門,咋出得來?”
“那你出來。”
周玄把畫卷放桌子上,有他和呂明坤盯著,還能讓一幅畫跑了?
隻見,畫卷飄到了牆邊,輕輕掛住,長卷展開,青衣道士邁腳從畫裡走了出來。
畫頓時成了一張空畫,隻留下些許波紋蕩漾。
“兩位小友,我覺得吧,我們之間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誤會。”
青衣道士雙手稍稍比劃了一下。
“你跑李靈章的店裡來做什麼?”周玄懶得和青衣道士廢話,開門見山。
“我要糾正你一下,這家店,是李靈章開的,但是……我跟李家是有很深淵源的。”
道士指著畫卷,說:“我在畫裡,這幅畫,是小靈章的祖爺爺買的,他家往上數好幾代,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說小靈章吧,小時候往炕上尿地圖挨揍那會兒,我現場看著呢,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道士已經開始往李靈章的身上拉關係了,呂明坤卻被畫卷上的兩行字,吸引了注意力。
“藏龍山天師府尋龍大天師……”
“那都是我以前的虛名,不足掛齒……實在是不足掛齒。”
“這是你的名號?”呂明坤問道士。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雲名子良,道號——入雲山人。”
雲子良講到自己名諱的時候,竟有些驕傲。
“你又在信口胡言?”
呂明坤戳破雲子良的謊言,說:“尋龍天師幾乎都從趙家坳裡出的山,哪有藏龍山什麼事?”
“切,趙家山坳裡出來的尋龍天師,托著個羅盤四處點穴,不過是拾前人的牙慧,算什麼本事?
隻有我們藏龍山的感應一脈,才是正兒八經的尋龍天師!
可偏偏世人,都信點穴一派,藏龍山就漸漸式微,加上我們藏龍山的山人,各個性子都淡薄,不愛爭那名利,久而久之,山名不顯。”
雲子良越聊越嗨,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他托著茶壺,嘴裡咕嚕咕嚕的吸溜,茶壺裡也傳出了水聲,真像在喝水,
但是,茶壺嘴離他的嘴,至少有兩尺遠。
“你到底是人是鬼?”
周玄終於開口了,從雲子良喝水的動靜來看,“走鬼”喝水便是這般。
鬼無實體,喝水飲食,全靠“食味”,一盤菜放桌上,鬼嘴裡大吃大喝,菜卻幾乎沒動,可等鬼吃完,用筷子夾菜往嘴裡放,會覺得菜裡沒滋沒味,隻因味道已被鬼儘數食去。
但說雲子良是鬼,他偏偏又能托住茶壺這樣的實體。
“年輕人,你是有見識的,問的問題就比較犀利。”
雲子良說道:“我是半人半鬼,有身體卻魂魄不全,有血肉,卻失了陽氣。”
“所以你待在這書店裡的目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