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良覺得奇怪,下了樓,從後門進了店,才將門拉開,一股濃鬱的佛氣,向他撲打過來。
他抓著門把手的右手,皮肉瞧起來竟有些模糊,周身也有種烈日融金之感,灼熱難當不說,皮膚好似被曬化,無端生出極黏的油狀液體。
“唔~”
雲子良果斷的關上了門,站在後門外,心悸得厲害。
“還好我反應快!這麼強的佛性,都是來自這小子的刺青!?”
他說是半人半鬼,但實際是人的特性少,鬼的特性更多。
鬼祟嘛,最怕佛、道、巫這三大淵源深遠的教派,佛氣、道符、巫咒,都極克製鬼祟。
此時店內佛氣盎然,雲子良壓根不敢進去,身子遭不住。
他伸手想要叩門,要提醒周玄把刺青先收一收,或卷起來,或塞到櫃子裡。
不先將佛氣遮掩一部分,他很難安全的走進店內大堂。
剛伸出手,雲子良又不敲門了,他瞧見自己的右手有了些變化,剛才皮肉有些模糊,但現在瞧,肉有什麼變化他不清楚,但皮膚肉眼可見的變得細膩了、光滑了。
他一度以為是錯覺,展開雙手做了個對比,差彆很明顯……一隻手略黑、粗糙,一隻手略白、細膩。
“剛才那濃鬱的佛氣,從效果來說,好像能堅固我的肉身,使我肉身重新喚醒生機,這真的是佛氣嗎?”
佛性與佛氣,在雲子良的了解中,主要作用能強壯精神,除此之外,確實有少許堅固肉身的作用,但他身體裡有一大半鬼的特性,不被佛氣崩裂身體便是大幸,如今竟然還能反哺?
雲子良想到此處,又將後門再次拉開,烈日融金的感覺,隨著盎然佛氣再次生出,
但他毅然決然的往屋裡走,穿行出過道時,身體被融化的感覺幾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日升日落、四季在輪回之感——
——春日的雨細微潤濕衣物。
夏夜暴雨滂沱,打得窗台劈啪作響。
瀟瀟秋季暮雨,將肮臟路麵緩緩清洗。
冬日則落了場鵝毛大雪,屋內燒了個火爐,熱氣在玻璃上貼了層窗花。
春夏與秋冬,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
輪回之感,讓雲子良的心情極為複雜,有欣喜亦有哀傷,有快慰也有失落,
情緒交織,最後竟成了一股禪意,揉進了精神裡,他心境莫名的平和了下來,整個人的精神似乎壯大了幾分。
“刺青中的不是佛氣,是禪意。”
雲子良想透了關鍵所在,已經被禪意撫平的心境再次躁動。
“那可是禪意。”
在井國,每日念經誦佛,與佛共鳴,為的是佛氣加身,但佛氣不是目的。
從佛氣中領悟禪意禪機,借此強壯精神,才是最終的祈盼。
佛門高僧個個精神都極強大,不容易受到瘋癲、癡狂的念頭汙染侵襲,原因就在此處,多少個日日夜夜的禪意領悟、禪機點化,才將精神壯大的如此境界。
但禪意與禪機是什麼?
哪怕是高僧也極難說得清楚,若是問得仔細了,他們也隻能撓撓頭皮,說上一句:“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而周玄卻將極難捕捉的禪意,刺進了人皮裡。
“竟然這般玄妙?”
雲子良已經神清氣爽,他步入大堂的一刻,見到周玄在打坐禪定。
但他此時用的禪定,並不是常見的閉眼禪,而是睜眼禪定。
閉眼禪,將雙眼閉上,可以心無一物,也可以於黑暗中冥想。
睜眼禪則是將眼神錨定在某一事物上,諸如燈芯、某個字,不求看得清楚,但求在睜眼錨物時,借物靜思,不斷獲得新的覺知體驗。
此時周玄的目光,就錨定在整副刺青上。
雲子良不好意思打擾周玄的禪定,也找了張淨儀床坐著,學著他的樣子,做睜眼禪,目光錨定了刺青。
刺青的內容極簡單,一具披著袈裟的枯骨,坐在山林中,周圍樹木花草枯萎,望著天空高懸緋月。
“這幅刺青,有點像高僧望月,但月光和高僧都不一樣,我有些吃不準了,不過,瞧起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雲子良乍一看,很納悶為什麼這幅刺青可以繪出禪意。
但等他漸漸進了睜眼禪的狀態後,刺青的內容卻變了,花草重新喚發生機,枯骨高僧生出了肉,漸漸變得寶相莊嚴起來……
“還是錯了,並非禪意……”
雲子良見多識廣,但這一刻,他甚至不清楚刺青中彌漫的氣質,到底屬於什麼,隻知道這份氣質極珍貴,難得一見。
他的禪定狀態越發深入,所有雜念一並祛除,隻是默默觀想。
此刻,影響禪定的任何一個念頭,都是在謀殺不可多得的機緣……
……
呼!
周玄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曾經對“刺青”能治療血井瘋症的結論,半信半疑,現在沒有任何懷疑。
在血井會裡,井燈曾經講過血井通靈人的發瘋真相。
導致發瘋的,並不是血井,而是血井通靈人的雙意識同時蘇醒,意識過於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