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劉老太已經死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老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願意相信呂明坤的說法。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剛洗完澡,酒勁也沒散,心裡憋著輸牌的鬱氣,總想做點“刺激”的事情,
他剛好在澡堂門口撞見了往澡堂裡走的劉老太,當即他便將劉老太喊到了角落裡,讓她把“眼睛刺青”帶進澡堂裡,開始劉老太不願意,是老楊表示免收十天房租,才說動她的。
整個過程,有枝有蔓,有來有回,刺青也是老楊親手交到劉老太手上的,怎麼會有錯。
“我這麼丟人的事都講了,怎麼會拿劉老太騙你們?”老楊氣得差點賭咒。
周玄則托著下巴,很是嚴肅的說:“或許,你和呂師兄兩人的說法都沒錯,劉老太昨天應該就去世了,今天接手你刺青的劉老太,應該不是個活人。”
一番話說得老楊汗毛直立,連忙將手擺了起來,麵如土灰說:“周兄弟,你可彆嚇唬我。”
“老楊,你說你通過刺青,看到一群鬼娘娘,估計那死去的劉老太,帶著刺青去的不是什麼澡堂,而是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說墳頭之類的……”
周玄說完,拉著老楊,去了劉老太家裡。
劉老太的堂屋門口,架了個靈堂,她的兒子、女兒在操持著葬禮。
老楊、周玄假裝前來吊唁,去了堂屋的棺材裡瞧了瞧。
這一瞧,周玄就看見,劉老太的屍體躺在棺材裡,戴了個帽子,穿著壽衣,腳上繃了一雙黑布鞋。
細看,棺材裡還有少許泥土。
“瞧見那土沒?”周玄問老楊。
老楊納悶呢,說這劉老太的家人太不講究,棺材也沒收拾乾淨點。
“你咋理解的!”周玄又給了老楊後腦一個爆栗,說:“劉老太魂出竅了,逛了一圈,然後又回來了,帶了些泥土回來。”
周玄拈起土,當著老楊的麵用力一揉,明明他將土揉開了,可鬆手一看,什麼都沒有。
這便是魂沾回來的土。
劉老太確實是死了,魂還出竅走了一遭,那刺青去哪兒了?
棺材裡沒有……或許……在劉老太屍體下麵壓著。
“你給我望著風,我動動劉老太……”周玄說完,伸手將老太太的屍體一側,抬起來了一些。
如他猜測的一般,劉老太屁股底下,還真壓著那張眼睛刺青。
周玄將刺青取了回來,便和老楊出了屋,遇見了劉進民。
劉進民是劉老太的兒子,人很熱情,他拿了個紅本子,對周玄和老楊說:“兩位客人,你們剛才送了白禮但沒寫上名字,寫上吧,以後至少我們知道該向誰還禮。”
老楊抓起了筆,就要在紅本子上寫名字。
筆蘸的是朱砂,在筆尖快要抵住紙張時,周玄忽然搶過了筆,在紅本子上簽下了“周大福”、“楊白勞”,筆跡端莊大方,周玄仔細端詳一陣,覺得很滿意,將本子遞回給劉進民。
“老楊字寫得醜,我幫他代勞了。”周玄朝著劉進民微笑,說完就拉著老楊走了。
“周兄弟,你咋簽了倆個假名啊?”老楊納悶。
“老楊,你以後可給我省點心吧!有些名字不能亂簽的。”
周玄聽李乘風講過,邪神控製信徒有四招,點名就是第一招,信徒將自己的名字簽在紙上,然後燒成灰,加水拌成泥漿,抹到邪神的身上。
“這是白事,白事莊重,哪有用紅本子記客人名字的?筆墨還用朱砂,透著一股子邪門勁,所以這時候彆裝老實人,簽倆假名字得了,不然,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周玄一頓白話,給老楊說開竅了。
老楊連忙道謝:“哎喲,這越聽越像個坑,多謝啊,周兄弟,免你三個月房租……四個月!”
周玄沒聽見老楊講了些什麼,他正扭著頭,盯著劉進民,他見人就將紅本子遞上去,要求對方簽上大名……
……
周玄回了店,問呂明坤:“五師兄,你知道劉老太怎麼死的嗎?”
“聽說是做工的時候出了事,她在玻璃廠上班的嘛,一大塊熔融的玻璃,不知怎地,掉她腦袋上了,頭皮當即給燒化了,就剩一光禿禿的頭蓋骨,
他家人找我淨儀,我說我的活兒細,能給她屍體做得幾乎瞧不出慘樣來,收他們一百五,他們覺得價格太高了,就去找‘老刀把子’了。”
“老刀把子”也在東市街裡開淨儀鋪子,成天喝得醉醺醺的,活做得很糙,勝在要價便宜,生意還過得去。
周玄聽到這兒,說道:“怪不得劉老太躺棺材裡還戴著個帽子,估計老刀把子沒給她把頭皮做好,劉家人嫌難看,咦……呂師兄,你下午那會兒,也做了趟淨儀的活兒。”
“對啊,客人是個鐵匠!”
周玄當然知道那屍體生前是個鐵匠,他還知道那鐵匠是火爐翻了,一條燒紅的鐵紮喉嚨裡,把他給紮死的!
“鐵匠和劉老太的死法,有點相似的地方。”
周玄又問呂明坤:“那鐵匠屍體還在店裡嗎?”
“已經做完了,主家接走了。”
“呂師兄,咱們出趟門,盯一盯劉老太的兒子……”
周玄懷疑,劉老太和鐵匠的死,都過於蹊蹺,再加上劉進民的那個紅本子,像極了“點名儀式”,周玄懷疑,這兩人的死,牽扯到某尊邪神。
邪神不邪神的,周玄管不著,但是……有邪神的地方便有邪法,害死的人多,極有可能出現“執念”。
周玄想學新的刺青圖,就需要進圖騰殿。
要進圖騰殿,首先要做的,便是幫助執念洗冤,以洗冤的次數,來換取進圖騰殿的機會。
“那走!”
呂明坤扣上了禮帽,和周玄出了門。
……
劉進民的母親才死去兩天不到,他的臉上,瞧不見太多的悲傷意味。
他除了拿個紅本子,見到有吊唁的客人,就上去讓人簽名,其餘時間,大多在和對門水果鋪的女老板聊天,聊得挺嗨,時不時還笑出了聲。
一直聊到晚上十點,才在朝自己妹妹耳語了幾句,手裡拿著紅本子,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東市街。
周玄和呂明坤,不遠不近的跟上了他。
……
十點半左右,是東市街裡較為熱鬨的時間點,各大店鋪都在忙碌。
彭虎穿著長衫,在東市街裡走動著。
今晚,他一定要連接上百鬼謠。
彭虎壓低了帽簷,一邊於人群中穿梭,一邊利用刺青古族的傳音之法,向百鬼謠發出了呼喚。
“百鬼謠,儺神現世,古族機緣已到。”
“儺神叫周玄,你與他速速見麵,古族不日便來接引他!”
“他若被接回了雲羅山脈,刺青一族,玉門升天!”
他每行走數百米,就傳音一次。
從東市街的東頭走到西頭,彭虎傳音六、七次,一點回應都沒有。
和上次連接百鬼謠的情況一模一樣。
彭虎不氣餒,再沿著街走了一遍,繼續傳音,
依舊沒有得到百鬼謠的回應。
他無奈,隻得先回了蓬萊旅社。
在旅社的房間裡,他用牛血在自己的臉上畫了銅錢圖案,與銅錢祭司鏈接上了。
“百鬼謠沒有回應!”
彭虎對銅錢祭司有了隔閡,從上次彭龍死於周玄手中,祭司阻止他報仇開始,兩人間的隔閡便愈演愈烈。
此時的彭虎,甚至都不尊稱對方為祭司。
“請冥石老爺!”
銅錢祭司歎著氣,讓彭虎采用最後的方案。
彭虎草草回答了一聲,將牛血抹去,從包裡拿出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出了旅社。
要請動冥石老爺,需要在月光、日光豐富的地方進行。
他在東市街西頭一座廢棄的水井邊坐著,周圍人跡罕見,月光又充足,是請冥石老爺的好地方。
彭虎坐在地上,雙手托著石頭,隨著他的吐納呼吸,被月光照耀的周圍,漸漸變得越發的漆黑,光芒都被石頭吸收了去。
隨著月光越吸越多,原本蠟黃的石殼,散發著淡淡的幽光,而彭虎卻完全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嗡,嗡!”
石頭吸收月光超過某個限度後,忽然蹦跳了一下,幅度不算強烈,類似心臟的博動。
“時機到了。”
彭虎開始默念著巫咒,咒語一經念動,他的眼睛、耳朵、鼻孔等等竅眼,都流出血來。
血才滴落,便朝著石頭飛去,撞到閃動瑩光的石殼上,便發出了尖銳的嘯聲。
嘯聲類似鐵與鐵相互摩擦的聲音,隻是響亮數倍,尖銳數倍。
當嘯聲掠過東市街之時,聲音裡依稀能聽見它在呼喊著“百鬼謠”名字。
“百鬼謠!”“百鬼謠!”……
就在此時,彭虎的臉上,浮現了銅錢刺青,銅錢祭司主動鏈接上了他。
“沒有反應,還是沒有反應。”
彭虎已經用血催動冥石老爺,喊了十來遍“百鬼謠”,但和先前的傳音一樣,依舊沒有得到百鬼謠的回應。
彭虎已經開始懷疑,會不會東市街裡,根本就沒有古族所說的百鬼謠!
“百鬼謠就在東市街,百眼大祭司望見了。”銅錢祭司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緊接著又歎氣,說:“但這東市街很奇怪,哪怕是百眼大祭司,也隻是看到整條東市街,卻無法精準的定位到百鬼謠。”
“催動冥石老爺吧,隻要繼續催動,百鬼謠一定能找到。”
彭虎隻得繼續催動。
嘯聲還在持續,
……
“來……了!來……了!”
木華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他的身體裡,仿佛有數千隻手在抓撓。
“華,他們還在找你嗎?”
“疼……疼!”
木華痛得眼睛通紅,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堅持不住了,朝著屋內棺材跌跌撞撞的走著。
這幅棺材,翠姐總是對外言說,是給她自己準備的,但這幅棺材,其實是木華的。
木華將中指伸到嘴裡,狠狠的咬破,用指血在棺材上,畫了一道門。
“百鬼謠!”
嘯聲又響動了。
這詭異的嘯聲,東市街裡其餘人全聽不見,唯獨木華聽得見,像索命惡鬼的催命聲,催得他的動作越發的快了。
沒多久,一道血門的雛形,被木華畫在了棺材上。
“華,彆畫了,他們找你不安好心的……”
“疼……”
木華痛得死去活來,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隻能一再重複的喊“疼”!
他忍不了疼,隻能畫門,他用指血,在門的左右位置,分彆畫了一隻眼睛後,棺材裡傳來一陣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