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姐收了錢,這才消氣,順帶還威脅道:“下次你家驢子再往我門臉上尿,我噶它籃子。”
“知曉知曉。”
年輕人一陣賠禮後,繼續倒躺著毛驢逛街。
他一直逛到了東市街的東頭大槐樹下,下了毛驢,亦步亦趨的走到大槐樹前,伸手觸摸後,在樹皮上,找出數條淺淺的痕跡。
“是狐娘砍過這陣中之龍……她在哪兒呢?”
年輕人掏出懷裡貼身的羅盤,
羅盤的磁針像是壞掉了似的,貼著天池底部,動都不動。
“咄、咄。”
腳步聲響起。
年輕人回頭一瞧,隻瞧見個穿著長衫,戴著茶色眼鏡,提著兩個長方形木盒的中年男人,男人臉上有一條長長刀疤,臉相很凶。
“兄台,找我有何貴乾?”
年輕人很有禮貌,雙手抱拳,朝著男人行禮。
男人是夏金,曾經平水府的斬魈遊神。
夏金取下茶色眼鏡,問年輕人:“你有五炷香火,敢問拜的哪個堂口。”
“我是個道士,向來不說假話,我出家天眼觀。”
「天眼」是九個古老堂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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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天眼呢?”夏金問。
“天眼豈能隨意給人觀瞧?”年輕人微笑著說。
夏金將雙手的長方形木盒放在地上後,從寬大的衣袖裡,拿出一張剪紙畫。
畫是個燈籠,他將剪紙畫扔出,燈籠迎風便長,緩緩升空,成了一盞點了燈芯的紅燈籠。
燈籠壁上,畫著一截白色頭骨。
“斬魈遊神?!”
年輕人頓時改口:“我是趙家坳的尋龍道士。”
“亮招子。”
夏金反背雙手,語調陰冷,催逼年輕人亮出本堂口的手段,以此證明他確實是個尋龍道士。
“尋龍九炷香,第五炷香「起勢成龍」。”
年輕人右手一招,周圍忽然就起了一陣狂風,風卷起了黃土沙塵,有數丈高,風中似有龍嘯之聲。
接著年輕人輕輕前躍,狂風隨他而動,朝著夏金逼近一步。
“你果然是尋龍道士。”
夏金揚手收了燈籠,提著木頭盒子離開。
年輕人收了風勢,朝夏金說:“我是個道士,向來不說假話。”
“你剛才還說你是天眼觀的人。”
“……”年輕人。
夏金不管年輕人講不講假話,隻關心他是不是“刺青惡鬼”。
如今夏金隻有一個任務,守住東市街,不讓刺青惡鬼進街尋找百鬼謠。
等夏金走後,年輕人又騎上了毛驢,他來東市街的目的也簡單,找尋失蹤將近二十年的東山狐娘。
“阿額……阿額。”
驢子叫喚了幾聲,馱著主人巡遊東市街。
……
“你這絲巾,怪好看的,你眼光這麼靚,幫我也選一條。”
雲子良瞧著周玄戴在脖子上的藍色絲巾眼饞。
“你不用選,戴條紅色的就行,旺牌運。”周玄拉了個小板凳,坐子雲子良身旁,說道:“我昨天不光夢到了彭升,我還夢到了六幅刺青圖。”
“……”
雲子良五官都皺成了一團——真能做夢啊。
“第一幅是架棺材,被臟兮兮的繩子纏滿了,
第二幅是一柄血跡斑斑的鬼頭刀,
第三幅是一麵白色紙幡……”
周玄還沒講完,雲子良邊磕著瓜子,邊打斷他的話:“你三幅刺青,都是天穹之上的異鬼,分彆是「苦鬼」、「六壽」、「地子」。”
“地子,就是和說書人、刺青同時鏈接了夢境天神的異鬼?”
“就是它。”
雲子良說道:“「地子」背後的堂口,叫夜先生。”
講到了“夜先生”,老雲來勁了,說這夥人專門殺嬰。
“一個專門殺嬰的堂口,這也太作孽了。”周玄說道。
“他們殺的不是普通嬰兒。”
雲子良先給周玄科普了一下「地子」。
「地子」的法相,按照古籍中的記載,是一個無眼、無鼻、無耳的嬰兒,體型肥碩,手腳無骨。
「地子」不能行動,又沒有眼鼻耳,他感知世界靠的是夢境。
他醒著的時候,會做清醒之夢,睡著了之後,會做天地隱秘之夢。
天地隱秘之夢裡,「地子」能夠夢到即將出生的異鬼,能夢到未來的新神,甚至還能夢到多年後的天地局勢。
“「地子」的夢境能夠預知天地的某些變化,夜先生們的本事,師承地子,所以他們在井國之中,擔任一項職責——將不詳之人扼殺在嬰兒時期。
他們每日做夢,一旦夢到了不詳之人出生,便會用紙幡引路,前去殺掉降生不久的不詳。”
“他們通過夢境判斷的不詳之人,準確度高嗎?”
周玄覺得這裡頭有漏動,不詳是未來的事情,隻通過夢境去判斷,是不是太武斷了?
“準不準,誰又知道呢?”
雲子良歎了口氣,說道:“是否不詳,皆在夜先生一念之間,偏偏這堂口,在井國還很得勢。”
他往下便不再多講夜先生,將話題引到了「六壽」和「苦鬼」的身上。
“「六壽」的堂口叫「行刑」,也就是劊子手,職責就是砍囚犯腦袋,所以他們的圖騰是一柄砍頭用的鬼頭刀。
「苦鬼」的堂口叫「船夫」,船夫不光指在大江大河撐渡船的人,他們包括了所有吃水上飯的人,撐渡船的,做纖夫的,撐船捕魚的……等等。
大江大河流經之處,有許多崖壁,崖壁上,經常會有懸棺。
傳聞,苦鬼便是在某處高崖之上的懸棺中出生,所以它的圖騰,便是棺材。”
雲子良講到此處,又說:“三幅異鬼刺青,便叫斬魈降妖圖,斬水中妖魈,斬天生不詳、罪孽深重之人魈。”
“我還有三副刺青,說給你聽。”
周玄弄懂了這三幅刺青的作用,便要將後三幅刺青,也講給雲子良聽。
誰知,雲子良一揚手,說“那三幅待會再說”,然後他脫下了右腳布鞋,氣勢洶洶的朝著翠姐家門口走去……
……
年輕人倒躺在驢子上,在街麵上逛著,每過一家店前,便分神去瞧上幾眼,看看這家有沒有東山狐娘,
他從東頭逛起,一直到路過周玄的店門口,再到翠姐家的小食攤處。
此時,翠姐和木華正做著生意,她煮麵的間隙,瞧見了個倒躺在驢身上的人,當即便覺得奇怪,剛好她又與那年輕人對視,她更覺得不對了,慌忙將頭低下。
但那年輕人,卻一個骨碌從驢上翻了下來,朝著麵攤走了過來。
“老板娘……”年輕人正要和翠姐攀談,忽然,他隻聽“啪”的一聲,然後腦瓜子嗡嗡直響,當即便捂著後腦勺,扭頭看去。
隻見一個老頭,手裡捏著個鞋板。
“老人家,你這是……”
“啪!”雲子良又是一鞋板砸年輕人的腦門上,邊打邊罵:“老人家?見了祖宗都認不出來!”
年輕人委屈極了,仔細辨認。
“還沒瞧出來!”
啪!
又是一鞋板。
“你是……感應……藏龍山的雲祖爺爺?”
“認出來了還不磕頭?等著我捶你?”
雲子良又連著朝年輕人砸了三鞋板。
“趙家坳尋龍先生趙無崖,拜見雲祖爺爺……”
趙無崖單膝跪地,拜向了雲子良。
店裡的翠姐聽說趙無崖是個尋龍道士,身體忍不住抖了抖。
“啪!”
雲子良又是一鞋板下去。
“我都拜您了,祖爺爺還打?”
“這次是打你倒騎毛驢!年紀輕輕的,還裝上了,下次給我正著騎。”
雲子良又給了趙無崖倆鞋板,才將鞋子穿上,揪住他的衣服,往周家淨儀鋪裡帶。
周玄剛才一直站自己店門前瞧熱鬨,見雲子良把趙無崖帶過來了,笑著問:“老雲,好歹人家也是你尋龍弟子,你發這麼大脾氣作甚。”
“這夥尋龍道士特彆孫子,這麼多年,又是尋大龍,又是尋隱秘,從來沒想著把畫裡的我尋出來……害得我這些年一直憋悶,我看就是這幫孫子,怕把我找回去了,尋龍堂口就要換堂主了?”
雲子良回頭,又要給趙無崖一個爆栗。
趙無崖往後躲了躲。
“不打你,滾過來……給我講實話,今天怎麼想著來東市街。”
雲子良問趙無崖。
“我是奉了堂口的命來的,抓捕東山狐娘。”趙無崖說道。
“抓東山狐娘去食攤做什麼,那老板娘是東山狐?”
雲子良指著翠姐的方向,嗬斥道。
“不是,不是,老祖,我是餓了,想去吃碗素麵,還沒跟老板娘開口,腦袋差點被你開瓢。”
趙無崖說道,
聽到此處,雲子良便去了翠姐店裡,買了一碗牛肉麵、一籠包子、一杯酸梅湯,拿食盤端了,放在周家淨儀鋪的櫃台上,說:“吃吧,彆說老祖虐待你。”
“老祖,我不吃牛肉。”
“你又想吃鞋板了?咱們尋龍道士,什麼時候吃過素?”
“牛肉吃了嘴裡有味,不體麵。”
“挨鞋板體麵不?”
雲子良作勢又要脫鞋,趙無崖連忙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趙無崖又惦記自己的驢,想去把驢牽到店門前,被周玄攔住了。
“你可彆讓它過來,怕它糟蹋我家門臉!”
驢子在劉姐家門口的那一泡,周玄記憶猶新,很黃、很騷,量超大的。
“大黑要丟了……”
“丟不了,翠姐幫你盯著驢呢。”
趙無崖這才專心吃麵,說是不吃牛肉麵,吃起來是真香,一頓風卷殘雲,就剩個湯底了。
他吃飽喝足,也搬了把椅子,和雲子良在門口排排座,周玄斜靠著門抽煙。
雲子良問趙無崖:“東山狐娘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騎個驢子在東市街裡晃蕩?你肯定不講實話,騙你老祖。”
“真不知道,這條街有大古怪的。”
趙無崖又說道:“堂口裡有一件法器,專門監測妖族、精怪氣息,但是這法器,到了東市街就不靈了。
堂口裡六個大天師聯手推演過,說東市街裡有一極厲害的風水局,在這風水局中,隻要妖族、精怪不使出道行、手段,就監測不到它們的存在,
隻有在它們使出道行、手段,它們才會短暫的暴露,
最近,東山狐娘暴露了兩次,第一次,法器有動靜了,我們以為法器壞了,第二次法器又有動靜了,我們才知道,東山狐娘一直就在東市街,才派我來追捕他。”
雲子良聽到此處,吸溜一口茶氣,說道:“你說的那件法器是——點睛尋妖尺?”
“嗯。”
“尋妖尺都找不到藏在東市街的東山狐娘,這東市街的風水陣,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雲子良站起身,望向了東市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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